第七十七章 江湖骗子罢了

季祯畅快淋漓一通骂完,那男子孩子也不敢和他顶嘴,只那男子大约也从未被人这样骂过,即便脸皮很厚也忍不住脸色有点发红。

季祯顾不上他,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江熠反过来越握越紧,正要却看江熠,就听见身后一阵爽朗笑声,声音也算季祯很耳熟的。

他飞快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梁冷站在自己身后。

“你笑什么?”季祯直觉梁冷的笑不是什么好意思,不满地问。

梁冷不知是干什么去了,有些风尘仆仆,面上也带着明显的疲惫。季祯想到昨天和今早都没见他人影,恐怕是一夜都没有回来,却没想直接在街上遇见了。

梁冷在季祯面前老是这样那样笑,仿佛是一见季祯便忍不住似的,梁冷自己说是见了季祯心情就愉悦,季祯却并不多相信,反而认定梁冷是个促狭鬼罢了。

梁冷收起一半的笑容,“只是觉得阿祯说得很对。”

这还差不多,季祯懒得和他计较。

江熠却有要计较的地方,“别那么叫他。”他的语气好像还似平常般波澜不惊,可话语里面的火药味与不客气谁都听得出来,一时场面因为江熠的话而冷在那里。

梁冷和季祯都有些没想到江熠的这个反应。梁冷这么叫季祯是早有的事情,江熠理应当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

梁冷启唇欲言,方才被季祯说了一顿的男人挂不住脸,又听出季祯他们都是外乡口音,也就没那么怵,开口就是没皮没脸的一通话,“公子有钱有势,哪里懂得我们的苦处。”

季祯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听了这混淆对错的混账话,忍不住还想骂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偷窃竟也成了对的事情了吗?难道你只偷过我的,没偷过别人的?只怕比你尚且穷苦些的荷包你也不是没下过手,自己这样就罢了,带着孩子就太丧良心。”

岂料那男孩自小跟着自己父亲一道偷窃,早将之当成谋生的活路,并不觉得哪里有错,更听不得自己父亲被人这样奚落,当下也梗着脖子说:“是我自己愿意的,骂我爹做什么?”

“你愿意个糊涂蛋,”季祯瞪着眼睛道,“豆丁大的孩子还不是教你如何就如何,歪的正的你岂能分辨,倒是能往自己身上揽错。”

他说到这里见父子两个小贼还是没有半点听进去的意思,就知道自己这番算白费口舌,干脆失了耐性对仆从道:“去去去,领远些去。”

这么一打岔,刚才想要和江熠说什么也给忘了。

梁冷倒是多看了江熠两眼,只是当下街上人来人往,他也并未再说什么,仅和季祯告别,“我先走了。”

季祯自然不留他,让梁冷自便。

见到梁冷,季祯又想起些正事儿来,只是低头看一眼自己和江熠牵着的手,再看看江熠好看的脸,他多少带着点飘飘然的觉得当下多享受一刻是一刻。

江熠如此醋劲儿,季祯受用得很,下意识站在江熠的角度想事情,觉得他和梁冷应当没什么旧情,就算是有也给自己截胡了,至于他母亲的事……季祯还带着点犹豫,但要让他相信江熠弑母,他怎么也觉得不可能。

倒是江恪那人可疑,也许问了他也没个实话。

云顶峰出一个江熠实属难得。

季祯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知不觉就想得远了,等神思一收,忽又有些警觉,晃了晃脑袋想果然是美色误人,便是牵这么一会儿手,他便全然为江熠想起借口和理由来。

两人肩并肩往前已经又走了好几步。

季祯又想,方才那对贼父子,儿子被父亲教成那样,江熠表现出的对江恪的尊重,岂不是说明江熠肯定也多少受到江恪很多影响?

他想到一重可怕的结果,那就是等江熠老了,难不成会变成江恪那种样子?容貌衰减倒是其次,若江熠也变得那样古板可怕,他恐怕见了江熠都想跑。

季祯心里抱着怀疑,嘴上忍不住就要问:“孩子是不是都会像自己父亲,有没有明知道自己父亲不好,还要像他学的呢?唉那般的傻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他委委婉婉地说了这么一通,思忖着是不是有些词不达意,也许换个说法会好些。

季祯却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以及现在这些言语,对江熠的触动多大。

江熠内心那些理不清的情绪与悲观,忽然都被人引导出去,这么多年以来,他学的总是自省与情绪的内敛。以至于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依然在内心默默煎熬,忍受痛楚。

而季祯在无意之间告诉他,那些都不全是他的错。

他的话语带着任性与指责,落在江熠耳朵里的却是最温柔的安慰。

江熠问季祯:“那你这样的是怎么教出来的?”

他真的只是好奇像季祯这样的孩子自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才会造就这样讨喜可爱的性格,可这话说在当下却有种古怪的挑衅味道,怎么都不太像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