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错置(第2/3页)

难道,就这样算了嘛?

夏熠突然觉得车里闷得慌,便摇下车窗,让凉风吹了进来。他往驾驶位里一靠,说快递小哥罗伟和他的妻子王秀芬,是一对从十八线农村来大城市打拼的小夫妻。

两人在村里青梅竹马,再一起出来打拼,一个做家政,一个跑外卖,收入都还算得上可以。风雨同舟,勤勤恳恳打拼几年,总算凑齐首付,在这座大城市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在三个月前,王秀芬还怀上了孩子,眼看着要变成三口之家……

现实却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夏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在罗伟尸体尚未送检的时候,王秀芬是怎么拉着他的袖子,低声哭泣——

她说丈夫长期跑外卖,从来不喝酒,不可能酒驾。

她说丈夫一个即将要当爸爸的人,更不可能投湖轻生。

她还说丈夫平时身体很好,从来没有去过医院,怎么会好端端地翻车进了湖里。

“刑警的工作……不就是还原真相吗?”夏熠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邵麟对话,“现在唯一有问题的线索,就是罗伟不知从何处摄入的氟西汀。而且,虽说概率极低,但氟西汀的副作用确实又与他的死因相符合!如果我都不尽力去查,谁来回答他妻子那么多个为什么?难道要她带着一个再也见不到爸爸的孩子,一辈子念叨一个模棱两可的‘无明显病变心源性猝死’?”

“如果有凶手,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空旷的马路对面,一辆车呼啸而过,白花花的大灯透过挡风玻璃,在夏熠脸上转瞬即逝。邵麟看着他疲惫的神情与坚毅的眼神,心底那股气突然就全散了。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冷冷告诫:不要多管闲事。离警察远一点。你自己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

然而,邵麟看向眼前年轻的刑警,就仿佛看着一把刚开刃的刀,还没有染上擦不干净的血迹,也不曾生出被环境腐蚀的锈斑。当它劈开魑魅魍魉时,还是那么锋利,那么坚定,那么耀眼。

邵麟扣住车门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细不可闻地叹气:“如果氟西汀不是致死因,没考虑过其它毒物么?”

“跑了两百多种常见的,都干净。”

法鉴中心新入手了一套三重四级杆串联质谱仪,能一下子检测两百多种常见的毒物、毒品、精神麻醉药品、生物碱、农药,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然而,这世间能杀人的化学物质,又何止这两百多种?

理论上,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挨个儿排查过来总能找到毒物。但在现实中,除了筛查常见的毒物,法医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挨个儿跑样,除非从刑侦口得到了明确的检验方向。

夏熠捏捏眉心:“我的思路是,这个氟西汀确实古怪。先从它查起,或许会发现其它与死亡相关的线索。”

邵麟想了想,分析道:“体内出现管制药品,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罗伟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自主服用的。比如一些非法保健品,非法娱乐性药品。这种药物的主打作用可能是安眠、放松、让人觉得开心,但实际上非法掺入了氟西汀。”

“第二种可能,则是被动投毒。这种情况吧,嫌疑人的范围其实不大,一定是能长期接触罗伟饮食、且具备杀人动机的人。”邵麟说道,“而且,你说氟西汀并非致死浓度,那这个人还非常谨慎。如果想杀死一个亲近的人,男性的手法往往更加暴力冲动,所以,如果真的存在这位慢性投毒者,多半是一个内向、胆小、且心细的女性。”

“第一种好查。但第二种吧,照你这么描述,那根本没得选,就罗伟他老婆呗?”夏熠顿了顿,“但不可能是她啊,摸排下来,罗伟工友都说夫妻两关系特别好,中午经常给他做爱心便当,一群单身狗各个都羡慕得要命。”

“保险查过没有?受益人什么的?”

“查过了,罗伟就一个工伤保险、一个交通意外险,是入职时公司给的,所有全职员工都有。再者,这事儿不属于交通事故,”夏熠叹了口气,“就算算它工伤,也赔不了几个钱,撑死万把块吧。妻子没有作案动机。”

邵麟沉默片刻,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夹在食指中指间递了过去:“资料准备好传给我。”

夏熠借着头顶昏暗的光线,眯起眼睛,几句短语落进眼底:燕安大学心理系,燕安市刑事警察学院,犯罪心理学,客座教授。

“嘿哟,您这头衔还真不少。”夏某人发出了文盲的声音。

“你们郑局找过我,”邵麟淡淡道,“正常咨询收费也就1500元一小时吧。”

夏熠闻言,见鬼了似的瞪着邵麟:“郑局?市局那个郑建森?找你咨询案子?还有这是什么资本主义的收费啊不合适吧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