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皎皎月中天(第5/17页)

她走下长廊,把衣物顺手放在庭院的石桌上,朝着那个人走了几步,很容易就能辨识出正在对月饮酒的人是云初末。此刻他的身上染着月华,白皙的脸如玉雕琢,脉脉伤情中又有些孤独的清冷。

云皎顿步在月桂树后,望着云初末有些失神,幻梦长空之境里,沈阙最终被幽闭在王宫中。自从知道了那些真相,他就一直沉默寡言,他们最后一次去看望沈阙的时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外面清清冷冷地掉着枯叶,沈阙靠在宫殿的一角木栏边,握着手里的那支发钗,望着满院的寒叶发呆。

从长空之境里出来,云初末的心情也不大好,似乎是在纠结着沈阙的结局,这也是云皎不能理解的地方。云初末念在与绯悠闲的交情,虽然对沈阙有些怜悯之心,总不该伤心成这个样子才对,想当初绯悠闲魂飞魄散的时候,他都没有那么难过。既然不是在同情有着这样结局的人,那就是在纠结这个结局本身,宿命里的沈阙注定要被幽闭在王宫内,郁郁寡欢而死。云初末一直以为,一百年前他改变了绯悠闲和沈阙的结局,纵使命运由天定,总该会有些不同,可是匆匆百年,幻梦长空之境里走一遭,一切都像是绕了一个圈,终于又回到了原点。

有时候,她甚至想,云初末先前之所以不顾重伤帮助绯悠闲,或许不是为了得到她的灵魂,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助此次的事情,验证一下宿命是否真的不可更改。可惜长空之境给予的答案,显然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现在才会如此黯然神伤。

云初末曾说过,霍斩言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想得明白,选择以那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人生,也在无声无息之中,祭奠他与萧萧之间的感情。相比之下,不论银时月,还是绯悠闲,他们以灵魂换来的,不过是又一场绝望的离别,除了他们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么,云初末又在忧心什么呢?他想改变谁的命运?抑或掌握着谁的人生?她正默默地想着,忽然听到云初末的声音:“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做什么?”

云皎立即回过神,顺着屋檐下的梯子爬到了云初末身边,小心地凑到他面前,探究地打量了他几眼,试探地问:“云初末,你的心情不好吗?”

云初末随手把酒壶放到一边,含笑望着她:“你又知道了?”

云皎似是撒娇道:“那是当然啦,告诉你,我这一百年可不是白活的,只要看到你的一小截手指头,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初末依旧悠然地望着她,神情有些恍惚:“那你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云皎闻言一呆,她总不能说云初末是在为不能更改宿命而苦恼吧,要知道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的那些小秘密以及云初末的心事都会被抖出来,她绞尽脑汁地斟酌了一会儿,脑门忽然一亮:“院子里的梅花病恹恹的,到现在还不肯开花,是不是长虫子了?”

云初末闻言,静静地笑了,这笑容里似乎有些苦涩的意味,他伸手捏了捏云皎的鼻子,宠溺地道:“现在还没到时候,你见过谁家的梅花是在腊月之前开花的?”

云皎讪讪地“哦”了一声,她想了一下,趁机问道:“既然不是这个,那你在想什么?”

云初末的唇角泛着暖暖的笑意,他望着云皎,幽静的眼眸中含着潋滟的温柔,轻声道:“你不是说,只要看到我的一小截手指头,就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再猜猜看啊?”

云皎双手撑着脑袋,很不乐意地嘟起了嘴,闷闷地说:“我才不要猜!”

云初末细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心里想的,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啊,就知道口是心非。”

“哪有!”信誉被质疑,人格被鄙视,云皎很是愤怒,立即放下了手,“我明明就知道!”

她轻飘飘地瞥了云初末一眼,沾沾自喜地继续道:“我们忙活了这么多天,都没能改变沈阙的宿命,反倒阴错阳差把他推向了命定的结局,以你的性情虽然表面没什么,其实心里早就很生气了吧。”

云初末沉默了一阵儿,没好气地回答:“谁告诉你,我在想这个的?”

云皎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摇头晃脑地解说:“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云初末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要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结果却什么都没做成,肯定早就气死了……”

云初末不可忍受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很不好地唤道:“云皎!”

“在!”云皎看向云初末,立即识相地捂住嘴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云初末阴柔精致的眉目中有些威严,沉着气:“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才能让你听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