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条件(修文)(第2/2页)

贺兰逢春道:“你懂什么?越是不放心的东西,越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紧了。她只要在我手里,我自有用处。你把她放跑了,来日后患无穷。”

贺兰逢春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算是较量赢了。云郁根本不然认这个女人,也不敢认这个孩子,韩烈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宁可自家妹子糊里糊涂没了清白,也不敢声张。韩福儿但凡有一点机会,也绝不会选择逃跑。什么龙子龙孙,没有名分,一文不值。宫外生的野种,没有宗正司的牒册备案,他便跟皇室没有半点关系。贺兰逢春大骂了几句,也懒得派人去追了。

贺兰逢春心想:她要躲也行。她最好永远躲起来,永远不要露面,不要被发现。只要不碍自己的事,她爱躲到哪里去都行。他盼着这小丫头遭遇不测,半路滚下石头跌死了,坐船掉落河里淹死了,碰到老虎被老虎叼了,打雷下雨,被雷给劈死了。

贺兰逢春有点微妙的心思,是无法说出口的。那就是,尽管他自认为位高权重,能够对年轻的皇帝造成威慑,但他心里仍然是畏惧的。

他表面上耀武扬威,其实并不敢和云郁撕破脸。皇后让他杀韩福儿杀韩烈,他怎会不知道杀了最省事?但他不敢这么做。河阴之变,以及云灏入洛,他和云郁,早就将对方的那点儿家底儿看的清清楚楚。他既没有把握,让云郁事事遵照他的意思,也没有办法采取措施,强迫云郁听他的命令。他更不敢保证一旦双方撕破脸谁会先倒下。韩福儿的存在,会激化矛盾,让他在没有自信,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为了自保,而过早的、迫不得已地投入跟云郁的厮杀。

对韩福儿来说,这算是夹缝中的苟且偷生了。韩烈看来很了解自己的这位上司,他预料的没错,贺兰逢春并不敢动她,只是这样的体验未免也太过惊悚了一些。出城的一路,心始终是悬着的,手脚绷紧,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追杀。马车有些颠簸,但并没有跌死。乘船渡河的时候,她感觉头晕,但也没有掉下河淹死。尽管设想了无数种危险,但行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身边的侍女一直搀扶着她。及近靠岸,她看到芦苇丛边,停着一只大船。船头挂着灯笼,夜幕下,渔火点点,说不清是凄冷还是温暖。有人远远站在岸边。船抵码头,侍女扶着她上岸,那人伸手来搀,是杨逸。

她有些讪讪的,不敢看这人,也不肯说话。但乖乖地伸出手去,由他牵着。为什么不继续走了呢?哦,看来是天晚了,今晚要在船上休息。杨逸小心翼翼扶着她进了船舱,她听到杨逸在吩咐仆从送吃的来,并说起明天的行程,看样子是要走水路。

这个季节,河面并无风浪,船只很平稳。阿福坐在船中铺设的小榻上,愣愣的,一言不发。杨逸陪着她正坐。仆人端着粥和小菜进来,放在小几上。放了很久,也不见她动。杨逸端起碗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呆呆的,魂不守舍。杨逸默默地靠近她,用勺子盛着粥,将小碗递到她的面前,动作仿佛要喂她似的。她有些吓到了,忙双手捧过碗勺。然而也只是表情木然,呆呆的捧着。

她的病,不完全是装的。她记忆还在,但精神的确大不如前,容易走神。而且时不时头痛,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身体也总是疲惫。杨逸一只没跟她说话,但目光一直留在她身上,时刻在观察她。杨逸显然听了菩提的话,把她当成个傻子了。这样也好,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说话,假装他不存在,免了许多尴尬。

她强迫自己吃了一点东西,否则身体受不住。杨逸看着她进食,总算放心了些,让人把食案撤了。

是夜,睡在船舱。

杨逸睡在外舱,她睡里舱。杨逸半夜,听到她的呻.吟声。是睡梦中传出来的,疼痛的低吟,一整夜辗转反复。声音并不大,然而寂静的夜里听的格外清楚。杨逸轻轻来到身侧,举着蜡烛照她的脸。她是睡着了,只是睡的很不安,眉头蹙的紧紧的,头偏来偏去,鼻腔里发出哼声。杨逸看到她痛苦的神色,才知道她的病其实还没好,只是白日里忍着。梦里无法控制,才会疼的发出声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像哄婴儿一般,轻轻用手拍她的肩膀。她仍是皱着眉,嘴里哼哼着。杨逸突然想了个主意,从舱中拿了一只羊皮囊来,轻轻将她唤醒了,道:“喝点这个。”她混混沌沌中醒来,头脑木然道:“这是什么?”杨逸说:“是酒。”喂着她喝了一些。她总算好些了,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