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越接近……

越接近金滇, 查检的关口越来越多,十几里水路便是一处。

卡子多了,各地来的船支便在一处叫做羊角湾的水域挤做一团, 常常一整天都挪动不出几丈远的地方。

这一大清早的,睡在船上的佘万霖便被一声哭嚎惊醒,他脑袋是察觉出外面出事儿了,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睡在甲板上的老臭一把拽到地上。

刹那他睡地上, 臭叔躺在了床上。

这地方人也不懂个礼数, 反正郑二皮就裹着一条黑“潮”“露”蛋,比抹布还要脏的兜裆布进了屋,对炕上还“迷”“迷”糊糊的老臭说:“哎呦,这都要死人了, 平掌柜咋还睡呢?”

老臭坐起, 看着满面懵的佘万霖,眼神划过笑意后才问郑二皮:“谁死了?”

郑二皮一愣:“什么谁死了?”

老臭披衣裳:“这不你说的要死人了么?”

郑二皮这才想起正事,便咽了口吐沫, 指着外面说:“嗨,是说我们班主呢……”

“啥?”老臭蹦起来趿拉鞋, 边走边说:“这怎么话说的,昨儿还好好的,我就买了几角酒, 数他喝的多吃的多?莫不是撑死了?这不能够啊……”

“我不活了……老天爷啊,祖师爷啊,不能活了……”

佘万霖慢慢站起, “摸”“摸”自己有些疼的腚,吸吸鼻子叹息一声摇摇头。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前面便是有人不想活了,也不影响他自己拿起客舱的水桶来到舱外, 将木桶吊进江水,牵绳左右摇摆打了一桶水,返身进屋灌满铁壶,再拿火折子引着……

“不活了呀,这还有活路么,呜呜呜……”

外面嚎啕如唱大戏,高高低低,凄凄婉婉,蹲在火炉边上的佘万霖不惊不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等炭火烧水一半热,就自己侍奉自己洗漱……

他也就这点体面了。

待好不容易收拾利索,佘万霖才慢慢悠悠沿着不宽的左甲板到了前甲板。

他不会梳头,就玩了个披头散发。

甲板上,五福班主张双喜解了裤带正在上吊,他每天都要上吊,然而每天都没吊成。

就见他双手举天,托着裤带,脚下快速挪着云步的在甲板上转圈,大概许转累了,这才喘着气来到老臭面前,先诚挚掉泪,继而双目赤红的握着老臭的手说:“平~哥哥。”

果不亏是唱戏的,一声平哥哥硬是叫出三江改道十八盘,弯弯曲曲不复归的那个味儿。

佘万霖打个寒颤,左右看看,果然,大家该干啥干啥,是擦甲板的擦甲板,补船帆的补船帆,排着队倒立拿大顶的拿大顶,靠右边的一群未来小旦,就头顶一碗水,劈着蛋疼的一字马,还留着眼泪对他笑笑。

班主儿气不顺,大家就得一起受罪。

老臭也习惯了,却依旧做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儿震惊:“哎哎哎,哥哥在呢,弟弟你说。”

佘万霖呲呲牙,看着边上的江水叹息,成天儿上吊,这么大的江你说他咋不跳呢?

张班主眼泪说来就来,瞬间流成了河,他握住老臭的手,抱在心口说:“哥,这一大家子上下七十二口,都在吃我的血啃我的骨头……”

凭着老臭身经百战,是个□□湖他也吃不消,就打个寒颤将自己手抢夺回来,依旧笑,声音却有些颤抖道:“别呀~老弟,这话过了!我知道你难,咱在这倒霉弯子也困了三天了,这般多人每天吃吃喝喝呢,可不就是为难人么。”

张班主感动,哇的一声嚎啕出来,还抽抽噎噎道:“这世上若说懂我,也就您了,哥哥,您是知己呀!”

老臭将打死他那口气吸进肚子,猛伸手阻止道:“别啊,我不与你知己,你要说啥我知道,就说吧。”

“那……”张班主动情摆头:“那今日,我,我就得对不住哥哥您了,哥呀,三贯五,三贯五也吃不消了,实在吃不住,您说我该咋办呀,祖师爷~!徒子徒孙断了生计了,不能活了,呜呜呜……”

才上船说好的价格,到金滇掌柜两贯,伙计八百钱。

可那是旧时的价,谁能想到今年入金滇能这么难,能这么苦。

老臭不为钱为难,为班主每日一大戏无奈,他苦笑道:“得嘞,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寻死腻活你也不累的慌,你说个数~我听听?”

张班主有些羞臊的低头,很是哀怨的撑起兰花指点着老臭的胸膛把他送倒退一步,这才伸出五个指头。

老臭吸吸气:“成,五贯便五贯。”

他这话一落,张老板带雨梨花绽放起来:“吖,哥哥爽快,晚上咱再吃酒,我与哥哥唱我拿手的卖花儿。”

老臭恩恩的胡“乱”答应,挠头,扭脸看满面揶揄的佘万霖,便背着手沉默回舱,便是□□湖也受不住这班主每日一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