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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人,就有私心,大家都是做账房的,将来还可能共事,两个人说话就会小心谨慎得多,唯恐得罪了未来的同事。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七娘子清楚得很。

果然,她这样一说,屋内的气氛就松快多了。纪账房沉吟了片刻,拱着身子取过了七娘子手边的账本,翻了几页,和庄账房略一商量,便对七娘子解释。

“奴婢们当账房的,平时也有个为主人家守财的意思,尤其是高家家里家外,各种亲戚朋友,上百个常在高家住,变着方儿地往家里塞管事。平时手要松一些,就钱就流水一样地往外走。要守得住财,不但家里的事要清楚,外头市面上所有家用百货的行情,奴婢们也都要摸清。”

“自从知道要来少夫人手底下做事,受宠若惊之余,更是战战兢兢,也是习惯使然,在胡同里住的那么一个多月里,日日都有派人上街打听行情,更是亲自走访了几家百年老店,对京城的百货行情,有了些粗浅的了解。”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看两个账房这有条有理的解释,就知道七娘子特地求了大老爷派人回江南搜求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这两天看了五年来家下的各种账本,做得也都有条有理,虽然时有涂改,但出入的数字并不太大,先头那位接账的时候,账面上有七万二千两现银,截到这个月底,账面上的现银是五万三千两,这个数字,倒差得不大,也在情理之中。”庄账房微微一笑,“少夫人选这时候结账,可见也是方家。”

秋收后各地田庄变卖粮食往上结账,紧接着就是年前各种生意陆陆续续往上交银子,管事的要做手脚,拆东墙补西墙,那就方便得多了。可秋收前正是银根最紧的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这时候来查账,暴露得最清楚。

“府上一年的收入与支出,从内帐里过的,大约扯平,也就是一万五千两现银,四月里一场喜事,从内帐里多支了四千余两,外头官中拨给两万余,这一笔账奴婢们仔细算了算,从账房手里登的大帐,同采买手上的明细对比,出入约在二百两左右。”

也就是说,这一场喜事,采买们落得的好处也就是二三百两,这个数字对比总支出来说,并不算太多。七娘子点了点头,认真地听庄账房继续分析。

“以这二百两银子为准绳,比对历年来各处小账和大帐之间的差额,大差不差,也就是这个数。少夫人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她居然拽了一句文,“府里的妈妈们终年劳累,这一点出入,主人家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见七娘子没有插话的意思,才续道。“如若只是查到这个地步,这本账,可以说是相当干净,没有什么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庄账房顿了顿,又道,“只是,奴婢们也看了您遣人送来的,六七年前的账目……从银两来说,每年的花费有多有少,办亲事、添人口,置办嫁妆,孝敬宫中贵人,这都是难说的开销,不过呢,这五年间匀一匀,每年开销的银两,倒是要比往年的多了近六千两。”

六千两这个数字,她说来平平静静,七娘子听得也不动声色,其实在外头就算是中等人家,也要对这个数字抽一口冷气。一年六千两,五年就是三万两,当家十年就是六万两——一般的官宦人家,通身有个六万两的家当,也已经算是很富裕了。

“这几年间,的确也有些大笔的开销,并且百货价格逐年上浮,从账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庄账房的语调依然淡定。“只是从我们打听来的数字,这些年来收成都好,京城米价一直很平稳,和扬州的米价一样,涨没有多少,跌,也跌不到哪里去。”

不用她解释,七娘子已经自言自语,“而米价,就是所有物价的晴雨表。”

在大秦,大米就是后世的石油,米价涨跌,甚至可以说是天下政治的晴雨表,真正的盛世丰年,米价自然就贱,到了乱世,千金买不到一石米的日子也是有的。这几年说是盛世,其实就是许凤佳在西北打仗的那几年,米价就贵得离奇,北方多得是老百姓辛苦一年,末了落不下一点余粮的,还是平国公父子开疆辟土之后,米价才渐渐回落,这些年来,都稳定在五钱银子一石。

而既然米价没有变,别的物价当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浮动,两个账房这么多年账做下来,对扬州物价变化是了如指掌,稍微一从米价入手,立刻就得出结论:京城的米价也没有变,那变的,就是主母的手了。

七娘子顿时沉吟起来。

脑海中不期然就闪过了四少夫人的推测,“依我看,她捞了起码有五万两银子。”

还有五少夫人把自己调开和张账房家的说话的那一次,两个人目光相遇时,中年管事妈妈罕有的一点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