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化小(第2/3页)

可对着大老爷,七娘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冷酷。

或者在大老爷心里,除了九哥,所有的一切都在政治利益之后,即使是亲女儿的死也一样如此吧。

“三姨毕竟是许家主母。先且不说病得厉害恐怕无力找出凶手,就算是三姨强打精神侦破了此案,”她的声调清晰冷静。“五姐的死,主使者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不是儿媳就是长辈,三姨再疼五姐,也不可能为了她和亲家决裂。怎么原来爹觉得,害死五姐的凶手只消受一点惩处,这件事就算完了么?”

话中的不屑,清晰可闻,大老爷又哪里听不出来。

他眉头一跳,嘴边的几丝肌肉也有些抽搐,“要让一个人受到惩罚,也未必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七娘子猛地咬了咬舌尖,心知看法不同绝无调和可能,再说下去,只是徒然添乱,她咬住了就要出口的反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轻声道,“小七资质驽钝,不若父亲思虑周详,料敌机先。只可惜父亲当时并不在场……”

她硬生生地吞下了后头的讽刺。

大老爷显然余怒未消,虽没有听出七娘子话里的意思,但却也还要再说什么。

他看了看七娘子平静的容颜,忽然间又心灰意冷。

女儿大了,早过了仰自己鼻息过活的年纪。

真要闹翻了,把往事再翻出来说,反而又闹得不清。说到头,谁肚子里没有委屈?

“算啦。”他摆了摆手,“现在还是先紧着你娘来吧,等权先生来把脉了再说!”

话声刚落,牛总管又进来回报,“平国公送了帖子来,说是要上门拜访……”

大老爷忙起身跟着牛总管疾步外出,也顾不得再搭理七娘子。

七娘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疲惫地握住脸,将脸埋到手中,半天才抬起身,试了试额温。

立冬才端了茶进来,见七娘子的动作,反而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七娘子这是……”

“我有一点儿发烧。”七娘子力持镇定,“得先回去歇着了,你给梁妈妈传个话,让她请个大夫来为我开一帖药……”

立冬上前一试七娘子的额温,不由大惊,忙扶住七娘子往炕上躺,一边轻声道,“是是,这就叫人请去,您先睡一会,别着急,别着急……”

七娘子于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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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鼻塞面热,一起身先打了两个喷嚏,脑袋倒是清醒过来,只觉得后脑勺针扎一样疼,耳边还有些嗡嗡的响。

一动就有两个人过来扶住自己,又有人轻声劝,“姑娘张口喝些水。”

七娘子张开口,徐徐饮下一盅带了杭白菊味道的清水,低声问,“我烧退了?”

立夏声音里不由带上一点崇敬,“权大人来扎了两针,烧就退了。”

她顿了顿,又道,“权大人还说,请姑娘不要过于悲伤……您的性子本来就沉潜,有什么情绪不发作出来,全积郁在心里,很容易就忧思成疾,这样的烧再来几次,好容易将养回来的元气就更弱了。”

七娘子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权仲白就像是神仙中人,说的话都是对的,都是好意,可自己俗人一个,俗务缠身,又怎么可能做到心无忧虑。

“替我谢过权先生没有?”她靠回枕上,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要不是他开出的方子,咱们恐怕连现在的身子骨都没有呢。”

立夏会意地一笑,为七娘子掖了掖被角,“私底下已是为您转致谢意了。权先生说,医者父母,这是他该当做的。”

又露出了些许忧虑,冲帐幔外头努了努嘴,“咱们没有搬动您……二娘子方才带着二姑爷回来,刚才哭了一通,现在正在和太太吵架。”

七娘子一怔,这才听见了帐幔外头隐隐约约的声响。

二娘子的声线,赫然便在其中。

她似乎很激动,声调高亢而冷酷,大太太却是不管不顾地大喊,虽然听不真说的是什么话,但七娘子不必听,也知道两人吵得肯定是五娘子的死。

忽然间,她有些不大肯定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旋即,她又想起了倪太夫人的笑。

七娘子的眼神顿时就冷硬了起来。

就算许夫人再想为五娘子伸冤,头顶还有一个婆婆,名门望族,视名声如命,她未必能有魄力追究下去。

自己不闹开,恐怕五娘子白死的几率,占了五成。

余下的五成,还要看许凤佳能不能及时回来——以他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广州距离京城太远,就算他星夜回京,也未必能找到蛛丝马迹……

答应了五娘子要找出真凶,她就从来没有打算把此事轻轻放过。

只是大老爷的那番话,一下又回到了七娘子的脑海里,让她再度有了叹息的冲动。

“人生真是难!”她轻声和立夏感慨,“要找到一条两全的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