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信国殿下府中养了不少美人, 她要寻欢作乐,也多半在府中,如妓馆过夜这般旖旎之事, 却是从未传出过的。

众人不免好奇, 是殿下改了性子, 还是那妓馆中的姑娘格外招人疼。

一时间那间妓馆竟是人满为患,有单纯好奇去瞧瞧的,也有为与殿下偶遇, 特意去的。

宫中也在议论此事,皇帝最先得的消息。

他沉思良久, 方笑着问身边人道:“怎么明苏去妓馆了?服侍她的是何人?长相如何?”

赵梁知晓皇帝的心思, 知他问长相并不只是问长相:“殿下当是忽起的兴致,在房中留的最久的那姑娘,名作阿芷, 生得娇媚如火, 艳绝人寰, 偏偏一双眼睛又是天生的水光潋滟,楚楚动人, 二者结合,是妖娆之间又生一丝柔弱,叫人心生怜惜。”

他说完了,又觑着皇帝的脸色,添了最要紧的一句:“与郑宓并无相似之处。”

“哦,没有相似之处。”皇帝的指尖在御案上点了几下, 似笑非笑道:“明苏是改了口味了?”

赵梁不敢接话。

皇帝想了一会儿,笑着道:“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变心,继续留意着。”

赵梁忙称是, 只是有一句话他没敢说,自五年前信国殿下出京归来,陛下便令时时留意殿下的动静,底下自然照办,每隔三日,便有回讯到他这里,陛下若问起,他便能回禀。

但近两年来,信国殿下处已不是那么好监视了,去年起,殿下与人说了什么话,便难打听,到今年,有时连她见了什么人都探不出。

赵梁也想过向陛下提一提此事,但每回陛下问起信国殿下,问的都是殿下收了底下献上的哪些女子,长相如何,或是问殿下新近可得了什么旧物,是否又派人出京了。

除了最初两年,之后再未问起过殿下与朝中哪些大臣往来,又招揽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

赵梁几度迟疑,干脆先按下了,待陛下问起,再答不迟。

何况殿下得了差使,办成之后,都是要与朝臣一般,具本上奏的,陛下心中想来也有数。

皇帝问过之后,过不多久,淑妃也听闻了,她本想召明苏入宫来问问,又想起近日明苏怕是有些忙碌,便又按下了念头。

她独自在寝殿中坐了许久,像是没法子了,轻轻地道:“皇后娘娘,明苏学坏了,我该怎么教她?”

过了一会儿,又道,“应当不是学坏了,在您膝下长大的孩子,品行怎么会不好呢。

她兴许只是心里苦,去了妓馆排解苦闷。皇后娘娘,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她,保佑她早点找到宓儿,保佑明苏顺利为郑家翻案,保佑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殿中空无一人,自是无人答她。

郑宓是满宫之中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倒不是消息不灵通,而是她近日正入手整顿后宫,与妃嫔们往来交通,且忙得很。

信国殿下留宿妓馆,要管也是淑妃娘娘来管,与仁明殿不相干。

于是消息传到仁明殿,便搁置了,并未递到皇后的案头。

皇后趁着皇帝赏赐,宫中不少妃嫔皆来攀附奉承的当头,好生得收拾了一番后宫的规矩,砍了贤妃与德妃不少臂膀。

二人刚吃了亏,不敢如何反击,倒使得皇后行事顺当得很。

只她也不敢过分打压,一来贤妃与德妃并非好性子的人,寻常也就忍了,碰了底线,必会反击,二来皇帝要的是她制衡双方,而非她一头独大。

皇后把握着分寸,起头虽有些吃力,但也还应付得来。

要翻案,便得让皇帝承认自己错了,要他承认自己错了,自然不是摆证据,讲道理便行的,必得使他落魄,让他诏令出不了宫门,使他再无天子的权势,那时他才会反省往日的过失。

可要一个皇权鼎盛的皇帝跌跟头,便不是一般的艰难了。

皇后倒也不怎么怕,死她都经过了,还有什么值得她怕的。

外殿还有几名妃嫔在候着,这几名妃嫔父祖皆是朝臣,平日也常与宫外联系,皇后召了她们来说话,欲探一探她们的意向。

三皇子与五皇子虽已坐大,可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服他们的,且眼下支持他们的大臣,就未必不能改弦易辙,更换立场。

她坐得有些乏了,入内殿擦了擦脸,想起从前姑母在时,后宫与前朝分明,妃嫔们皆不敢与前朝联络,只几名有皇子的妃嫔,与孩子说话间知晓一些前朝之事。

可如今,宫人奔走于前朝,为主子们传递消息,结党营私之势,极为猖狂,皇后不由深思,这情形,究竟是皇帝纵容,还是其实皇帝对后宫的掌控并不那么强。

她有些担忧,祖父曾说过,一旦朝廷各自结党,党争便要开始。

而党争一开始,那为百姓着想的官员便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只会将庙堂弄得乌烟瘴气,将天下弄得山河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