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昆仑山巅。

那一片漫无边际的雪色,像是将天地都净化了,纷飞的晶莹落在空中旋舞,地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派脚印,直向山顶延仲而去。

“怎么还没到吗?”

喜竹两个脸蛋被冻得通红,全身都被包裹在裘皮大衣中。

“要到山顶去等。”天尧不耐烦地道,“你要老子说几次才明白?”

“可是……我背着爷爷出来……”喜竹小声道,“他若发现我不见了,定会急死。”

“喂,来之前老子可是问过你很多遍了,是你自己非要跟来,怪不得我。”天尧不爽地道:“你现在想回去也晚啦。”

喜竹嘟起嘴:“我又没说要回去。”

二人一路拌嘴,竟很快到了昆仑山的最高处。天尧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气,应该是快了,最慢也不过太阳下山之前。

“小丫头,先带你去看个美人。”

“美人?”喜竹好奇地跟上,却见天尧往山巅处的绝壁奔去,笑道:“莫非比沈城迎春楼的花魁还美吗?”

天尧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站在昆仑山巅,才感受到世间万物的渺小。那景致气势谤沱,将万里河山尽收眼底。

喜竹看了许久,转过身才发现天尧已去得远了。这悬崖对着昆仑山一道绝壁,那山面仿佛被切开了一般,平滑垂直,覆着冰雪,她大感有趣,便跟上了天尧,这才发现那雪白的绝壁中间,似乎嵌着什么东西。

仿佛水晶一般清澈见底的冰块,整个融合进了雪壁。

天尧站在那块冰前,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嘴角的戏谑隐去,浅色的眼中满是沧桑。

喜竹探出头去,口中轻轻“啊”了一声,却没有发出声响。

那冰中有人。一个极美的人,她想不出怎样形容他。一袭青衫,冰肌雪肤,额间映着一个妖异的黑色花纹,乌发散在冰中,那双眼仿佛玛瑙般玲珑剔透,秀美的嘴角弯着,仿佛下一刻便能绽出绝世的笑颜,直叫人觉着他还活着一般。

“他……”喜竹颤声道,“他是……”

“便在这里等吧。”天尧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道:“运气好的话,今晚你便可以看到美人活过来。”

喜竹怔了怔,突然发现那冰前有一些瓷瓶,数了数,一共有九个,不规则地摆在雪地里,像是某种祭典一般。

“这是什么?”

院子里吵嚷起来。

古小蘑躺在床上,只觉无限疲惫,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直到寅时勉强有了些睡意,现在却又睡不着了。

她懒洋洋地起身,穿戴洗漱完毕,推开房门,便见徐县令和徐小姐满脸惊恐地向她扑来,身后还抬了个浑身是血的家丁。

古小蘑登觉不妙:“出了什么事?”

“仙姑!仙姑救命啊!”那徐县令只吓得双腿发软,“昨夜这软轿行至山下,突然被一阵阴风连轿子卷了去,四个轿夫死了三个,只留这一个还剩半条命啊……”

“仙姑!救救木公子啊!”

六师兄!

古小蘑心中一紧,他没了记忆,之前降妖的术法,可还会用吗?

“仙姑救命!那妖怪定以为轿中是我,恐怕县府日后再无宁日了呀!”

徐县令的哀求和徐小姐的哭号还在耳边,古小蘑当即捏了个诀,不在乎这许多凡人瞧见,腾云便向山上驰去。

一路天色愈发阴暗。

她心中焦急,口中干渴,在这初春的山间搜寻,果然在山腰间嗅到一股浓重的妖气。古小蘑面色严肃,缓缓向下沉去。

她越是靠近,便越是有种不好的感觉。已经过去了一夜,师兄他……可还有命在吗?

密集的林间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茅屋,屋前一方小田,旁边却种着一棵树。似乎是……山茶树。

那山茶已然抽出早春的新芽,古小蘑心中惊喜,像是重逢了另一位故人一般。她伸出手去,轻轻抚上树干,缓缓摩掌。

山风猛烈地刮起。

她没有动。

那攻势来得迅猛异常,古小蘑猛地侧身,瞳孔蓦地一紧。

孟泽虚嘴唇紫黑,正恶狠狠地望着她。

她一呆,立时便明白他被附身了,急忙一手按上他的额头,急道:“退!”

然而这妖怪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孟泽虚非但没有醒来,反而钳住了她的手,一掌拍向她胸口。古小蘑本想拧断他手腕,奈何突然想起这是孟泽虚,登时反应慢了,被掌力击得向后跌去,重重摔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那妖怪透过孟泽虚温润的双眼,正轻蔑地瞧着她。

“便是你,杀了我家相公吗?”他阴阳怪气地道。

古小蘑傻了,原来公娱蛤精的老婆来报仇了。她冷哼一声,嗔道:“你家相公若是好好在窝里待着,我自是不会去为难他,可他偏偏出来吸食孩童鲜血……是女人就出来跟我光明正大的打,躲在男人身体里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