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痴恋者(第2/4页)

当然,在少年解其纷的阅读中,他看到的是一系列伟大的名字和漂亮的数字——

马克斯·普朗克、尼尔斯·玻尔、沃纳·海森堡、埃尔温·薛定谔、恩里科·费米、保罗·狄拉克、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普朗克常数、德布罗意物质波、薛定谔方程、海森堡测不准……

虽然他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全部含义,但这并不影响他如痴如醉的迷恋。

非说的话,他不曾有过恋爱,不曾爱上过任何人。

量子力学便是他唯一的,神秘的,永久的初恋。

他追随着她的步迹,走过高中,走过竞赛,抱得了世界冠军的奖杯,步入了这个国家最负盛名的物理学府。

但她却不曾回眸看过他一眼。

贝尔不等式是她最后的声音,幽灵成像实验是她最后的艳丽。

在此之后,一片沆瀣狼藉。

从哲学神棍到工程骗子,谁都要上去捏她一把。

从土豪富翁到滥竽教授,谁都想从她身上切下一块。

他们打扮她,神话她。

他们腐化她,妖魔她。

她逐渐变得妖艳而又腐朽,迷幻而又恶臭。

少年开始讨厌她了。

他只愿记起最初的她。

或许最该喊出“粉碎吧现实”的人,应当是他吧。

他因此拒绝了90年代以来一切的量子神话。

此时的少年,已经成为了青年。

青年孤身回到了与她初见的原点。

便又回到了少年。

那个名为“光的波粒二象性”的地方。

他撇开了现实,回到唯美的抽象数学世界。

他要找到它们之间的桥梁,波与粒之间的桥梁,他深信这是她心头的最后那把钥匙。

如果“观测”真的可以改变结果。

那就试着像那些伟大的名字一样。

用式子写出来。

波有式子,粒有式子,那“观测”一定也有式子。

套在一起。

她会回来。

青年从此走向了这万劫不复执迷不悟的毁灭之路。

会议室中,钟平淡淡地重述着这段过往。

“研究生时期的解其纷,名望是很大的,比你和归见风加起来还要大,国内学术圈一定是找不出第二个的。”

“我并不是说你们不如他,只是在当年的物质条件下,本土能出一个像解其纷这样登上国际顶级期刊,土生土长得到国际认可的学者,简直就是奇迹。”

“因此他要做什么,没人敢有半分质疑,无论学院还是学校都鼎力配合。”

“再加上当时气功热什么的,甚至领导也真的认为,他能研究出什么了不得的创世理论,他就是我们的爱因斯坦。”

“你知道,数理的纯理论研究中,计算机,也就是算力,是最核心的资源。”

“就这么说吧,当时半个蓟大的算力都是他的。”

“这个阶段大概持续有三年,直到他博士毕业。”

“基本是0成果。”

“甚至是负成果。”

“别说顶级期刊,三流期刊他都只发表过一篇,还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在尝试用最基础的数学方法重构物理学,这本不必被骂,但他用很长时间都没有像样的成果,却总在他的体系内甩出一堆数学内容攻击前沿量子力学,这招致了很多恶名。”

“就是用他自己自说自话的理论,否定别人,有点像是民科那一套了。”

“可关键他挂着蓟大的名啊,用着蓟大的资源啊。”

“在这个时期,海归博士也越来越多,包括我,当然我回国后先去的菁华,对当时蓟大物院的情况并没有直接体会,但总也能听到一些的。”

“至少在当时,海归博士的确强于本土博士,强就强在‘国际信息吸收’这一块,无论是思想、知识还是研究方法,确实都高明一些,这样一派人自然无法理解学院对解其纷的纵容,简直就跟全民练气功一样滑稽。”

“外加解其纷自己也不太会为人处世,从来想起什么就喷什么,还是用自己的理论喷,这就造成了他一个人与量子世界为敌的情况。”

“后来随着领导变迁,解其纷的资源自然也一天一腰斩,最后连他带的学生也都跑了。”

“其实就算这样,他的底子和贡献也在,评个教授本该不成问题。”

“可他就是骨头硬,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一样天天否定90年代以来的量子力学进展,把学校90%搞量子力学的人都定义成误人子弟和传销骗子。”

“这就导致学校几次评职称的时候,几乎90%的老师都激烈反对。”

“倘若他是一个什么学识都没有,一个屁都不放的人,这么多年混到现在都该评上了,可他偏偏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