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临行(第2/2页)

“他一个后生,难道还不如你们?”窦昭抬起头来望了宋墨一眼,又低下头去挖菊花。

宋墨咬牙切齿,照着窦昭的吩咐搬完了杜鹃搬茶花,搬完了菊花搭木架,太阳偏西的时候,已是浑身上下汗水淋漓。

心里的那股狂戾之气却一扫而空。

他愣在那里。

窦昭,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心中有难解的愤恨,所以才借口要搭菊山,用劳作让自己发泄心中怒火的吧?

宋墨垂下了眼睑。

听到三舅病逝的消息,他心里好像有头暴戾的野兽,上窜下跳得几乎让他撕心噬肺,可他不能露出一丝的异样。

娘亲等着他去安慰,爹爹等着他拿主意,弟弟等着他开导,严先生等着他做决断……

他原来只是想围着护城河跑一圈,就像从前一样,等心中的怒气消了,也就好了。谁知道等坐骑渐渐地跑不动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去真定的驿道上了。

京都早已遥不可及。

陈核惊惧地问他:“世子爷是回京都,还是在前面的驿站住下?”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在驿站住下,明天回京都。”

但翌日清晨,他在头脑非常清楚的情况下却选择了继续一路南下。

是不是他的心里早已认定:她不仅冰雪聪慧,值得信赖,而且有颗包容、坚韧的心,不管他的行为有多离经叛道,不管他的话有多骇人听闻,她都不会被他左右,更不会被他吓倒,而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处置。

就像他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既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也没有问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仿若他是天上舒卷的白云,山间流淌的溪水,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根本不用问什么,而她,相信他自有他的道理!

宋墨朝窦昭望去。

她正在吩咐那几个婆子摆弄花草。

天边的晚霞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箔金,有种如幻境般的光彩。

他这才发现她有双完美的杏眼,就像母亲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眼角还微微有些上挑。当她睁大了眼睛的时候,纤细的睫毛卷曲着向上翘起来,把她的眼睛衬托得分外明亮,分外澄净,却又始终带着几分冷艳的妩媚。

宋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详和,安宁,踏实。

有一个能让自己畅所欲言的人,真好!

他抬起头来,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仲秋时节还带着几分暖意的空气在鼻尖萦绕,让人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

天还没有亮,宋墨就起了床。

一下午辛苦的劳作,不仅让他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碗面条,而且倒头就睡,一夜安眠,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就像被甘露滋润了干涸的禾苗一样,他神清气爽,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他吩咐陈核:“留下十两银子,我们启程回京都。”

陈核愕然,道:“您还没有用过早膳呢!”

“路上买点干粮吧!”宋墨淡淡地道,“辽东那边等不得了。”

陈核恭谨地应“是”,吩咐了随身的护卫,给了守门的婆子十两银子,一行人悄然地离开了田庄。

他们走的时候,窦昭已经醒了。

寂静的早晨,一点点的声响都会显得格外的清晰。

她听着他们开门的声音,听着他们牵马的声音,听着他们和婆子小声说话的声音,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周遭复又渐渐安静下来。

窦昭用被子盖了头,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开始睡回笼觉。

※※※※※

祖母在崔家庄住了三天,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东西。其中还有妥娘为窦昭绣的几方帕子,几条汗巾。

红姑道:“她说她这几年只顾着照顾孩子,手都生了,别的东西不敢做。这几方帕子和汗巾您要是觉得好用就用,不好用来赏人好了。”

窦昭笑着点头。

祖母问她:“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窦昭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就是大家都盼着今年的冬小麦有个好收成,准备立冬那天在城隍庙里祭土地公,求土地公保佑下半年风调雨顺。”

“是吗?”祖母困惑道,“怎么陈三的媳妇说前几天有个年画一样的后生在我们家投宿呢……”

窦昭不动声色地道:“是有个人投宿来着,还帮我干了点活。至于人长得怎样,我还真没有注意。”

祖母不再说这件事,去田里看了看,又在田庄住了两天,和窦昭一起回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