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邬家

窦昭的话,让屋子里一片死寂。

她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想再劝纪咏几句,谁知道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纪咏的一声带着不屑和轻蔑的冷嗤:“有些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总是责怪别人对他不客气,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了!”语气虽然少了他讥讽人时的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却一样的尖酸刻薄。

得,算自己说错了话,认错了人!

窦昭决定以后自己再也不对牛弹琴了。

她问纪咏:“你找我有什么事?”态度就冷淡下来。

纪咏不以为意,摸了摸鼻子,悠悠地道:“你是不是很不想嫁给何煜?”

窦昭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道:“你何出此言?”

“要不然你怎么会算计我呢?”他慢条斯理地道。

窦昭心中顿时掀起千层浪,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没有跳起来,但脸色已经控制不住有些难看。

纪咏笑眯眯地点头,心情好像非常的高兴,悠然地道:“不过呢,看着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这次我就帮帮你好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窦昭骇然。

纪咏已起身出了花厅。

窦昭不由抚额。

这个纪咏,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纪家受长辈宠爱、受下辈景仰的精英,不要说像他这种能分享纪家资源,享受纪家昌荣的人了,就是六伯母,也会在这个时候分清主次,坚定不移地站在她儿子赖以生存、她死后能得到祭祀的窦家,而非生她养她的纪家,他怎么可能舍弃了纪家来帮她?

这就好比是出卖自己的利益一样!

可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的言词、举止虽然常常让人气得狠不得吐一口血,可他说出口的话却从不曾食言过……

或者,他只是来嘲讥自己的?

窦昭仔细回忆着刚才的蛛丝马迹。

除了提到窦启光时他讽刺了自己几句之外,其他的时候他表现得都挺正常啊!

难道他是来向自己示威的?

那他又何必说什么要帮她的话……也不像啊!

窦昭坐在那里摇头。

纪咏突然去而复返。

“对了,”他咧了嘴笑,笑容灿烂的十分刺眼,“我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你的那个账房真不错,不过呢,比起我来就差多了。你以后有这种事不妨和我商量,我准保比他好用。”

窦昭绷不住脸色铁青。

纪咏却像看到了什么久盼的奇观,满足地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窦昭忙高声喊着“素心”:“请陈先生过来,我有要紧的事和他商量。”

※※※※※

邬家在京都的寓所位于城北安定门附近的崇敬坊方家胡同。

它北边是国子监和文庙,南边有座开元寺,西边是安定门大街,闹中取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外地来京的士子大都喜欢在这附近租赁寓所,崇敬坊的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邬家的这座宅院却是早年前祖宗买下的。二进的小小宅院,种着西府海棠和石榴树,庭院中间是架葡萄藤,青花大鱼缸里几尾金鱼正摆着尾巴在水草间游曳,处处洋溢着富足安逸的居家气氛。

邬太太和女儿坐在庑廊下的美人靠上做着针线活,听着从西厢房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眉头不自觉地蹙成了一个“川”字。

邬雅抬头,又看见母亲满脸的惆怅,不解地道:“娘亲,您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为何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然后和母亲调侃道,“我这么听话,是不是哥哥又做了什么错事?您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爹爹,帮您把哥哥教训一顿!”

“傻孩子。”邬太太不由摸了摸邬雅乌黑的青丝。

翻过了年,女儿也有十四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儿子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原本和她总是有说有笑的,现在母子之间的对话全是一成不变的“饿不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没有”;“睡得可好”,“好”……她和丈夫说起儿子的异样,丈夫却觉得这是好事:“善儿长大了,持重沉稳起来。”

她只好把在窦家发生的事告诉了丈夫,却不敢提儿子一句,只说是自己相中了窦昭。

“荒唐,荒唐!”丈夫听后勃然大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商量我?他们家的四小姐不比其他的闺阁小姐,当初王家的那个女儿扶正,窦赵两家曾有言在先,四小姐的婚事王家不得插手,生怕四小姐受了王家或是窦家的委屈。你以为元吉就很好插手不成?他能答应你,背后还不知道是怎样周旋的,你一句不适合就推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这样让元吉情何以堪?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告诉我……我得去给元吉赔个不是才行!”然后瞪了她一眼,高声道,“你也给二太夫人写封告罪信。人家为了你的一句话,只怕腿都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