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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勇的锁挂在抽屉上晃来晃去,顾耀东的目光也跟着晃来晃去。

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办公桌抽屉上都有一把这样的小锁,顾耀东也不例外。这是警局统一采购的用品,几百个锁,大概只有锁芯和配的钥匙不一样。

顾耀东眼睛看着赵志勇的锁,手里摸着自己抽屉上一模一样的锁,思忖片刻,他掏出钥匙,打开锁,取下,揣进了自己的裤兜。

警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办公室,赵志勇也在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顾耀东走了过来。

“赵警官,能借你的印泥用一用吗?”

赵志勇有些意外:“等一下。”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抽屉上挂的小锁,然后习惯性地取下钥匙放进裤兜,将打开的锁放在了桌上。

趁赵志勇在抽屉里翻找印泥的空当,顾耀东故意碰掉了堆在桌上的一摞书和档案袋,东西掉了一地。他连连抱歉,赵志勇也没在意,蹲下去和他一起捡东西。在赵志勇埋头的同时,顾耀东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锁,放在桌上,拿走了赵志勇的锁,装回裤兜。

赵志勇从抽屉里拿出印泥给了顾耀东,然后拿起桌上的小锁锁了抽屉。

“谢谢。”顾耀东说得很淡定。

赵志勇勉强地笑笑:“这么客气……你忙吧,我先走了。”

顾耀东看着他离开了刑二处,回到座位上又看了会儿档案,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起身关上了刑二处的门,在门边站了片刻,没有听见响动,于是迅速到赵志勇桌边,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那把锁,拿出了匿名信。

赵志勇走到楼下时,越想越不踏实,那封信放在办公桌里就像个定时炸弹,万一被人看见……他不敢再想,匆匆又回了警局里。

一推开刑二处的门,赵志勇就看见顾耀东坐在座位上看档案,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顾耀东抬头一脸茫然:“怎么回来了?”

赵志勇支吾:“哦……忘了点东西。”他匆匆到自己桌前,见那把锁好好地挂在抽屉上,又拽了拽,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赵志勇顺利开了锁,拿走了信,顾耀东也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他动作快,及时把锁换了回去,那就前功尽弃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说话,便会显得格外尴尬。

赵志勇看着面前这个不知还能不能称为好友的人,犹豫了片刻,问道:“有时间说两句吗?”

顾耀东没说话,也没离开。

“你刚来警局的时候,我总说自己是老警员,还教你什么生存法则。其实我在警局里连虾兵蟹将都算不上,顶多算只蝼蚁。”赵志勇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我不说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蝼蚁是没有选择权利的,一旦出事,也是最先被舍弃的。”

“即便蝼蚁,至少也可以选自己走哪条路。”

“你还是一股书生气。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太多了,说它荒诞都一点不为过。大家都这么过日子,我也这么过。大家荒诞,我也荒诞。我不比别人高尚但也不比别人更卑鄙,这难道也不对吗?”

“我不想因为所见世界之荒诞就改变内心标准。因为这不对。”

“这又是夏继成教你的?”

顾耀东沉默片刻,把借的印泥放还到他桌上:“谢谢你的印泥。”

赵志勇怔怔地看着顾耀东离开,忽然吼道:“总是会有人往上走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门外已经没有人回应了。他看起来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可更多是落寞。

顾耀东一回家就抱着一摞旧报纸回了房间。他反锁了房门,把报纸一张一张全铺开摊在地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寻找他需要的字块,逐个剪下来。

法桐掩映的街道两侧,是一栋栋风格各异的高级花园洋房。一辆黄包车停在其中一栋的雕花铁门外,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丁放。她戴着眼镜,穿着很普通的旗袍,看起来和她要去的这栋洋房没有任何关系。

在铁门外徘徊半天,最终她还是按下了门铃。

丁乃生这一上午都在书房里关着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段局长,丁乃生听着电话,神情很严肃。刚一挂上,等在一旁的夫人就赶紧问道:“段局长怎么说?”

“灭口。只要拍照的人一解决,五名囚犯一死,事情就彻底过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知道就不打尚荣生的主意了。”

丁局长显然很不满她这番妇人之见:“蒋经国马上来上海经济督导,国库里空空如也,不想办法填满,坐在这儿等着被查个底朝天吗?等这件事过去了,尚荣生的企业迟早还是要拿过来。”

这时,用人来敲书房门:“先生太太,小姐回来了。”

丁放站在客厅里,有些拘谨,一身随意朴素的打扮和富丽堂皇的环境格格不入,看起来更像是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