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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么快就回来啦?我们才刚刷了一小半。”

杨奎晃了晃证件:“警察。身份证带了吗?”

两名“油漆工”应声递上证件。一个“张明文”,一个“张明武”,职业一栏都写着“油漆工”。

杨奎打量他们:“张明文,张明武,哥俩?”

“啊。”

“文武双全哪。”杨奎又盯着二人看了几眼,这才把证件还了过去,“动作快点,刷完了赶紧走。”

油漆味道很刺鼻,杨奎捂住鼻子退了出去。

石立由和杨奎在屋里关着门说话,两名便衣被安排等在门口,无聊至极。其中一人拿出香烟想来一根,发现空了,悻悻地将盒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随意一脚踢给同伴,一来一回,二人就这样在走廊上踢起“球”来。

又是一脚,“球”蹦跳着滚向走廊尽头。那里放了块“油漆未干”的牌子,走廊到此为止。往右转,有一扇通往客栈外部消防通道的安全门。门上了锁,所以这相当于一条死路。但是在走廊尽头和右边的安全门之间,有一处仅能一人容身的死角。沈青禾就一动不动地躲在那里。刚刚如果不是她及时中断两名同志的行动,他们就和杨奎撞上了。但是她自己也因为来不及撤退被堵在了这里。

眼看“球”越滚越近,沈青禾下意识地挺直背,又往后靠了一些。

忽然,一只脚伸出来拦住了“球”。

“技术不错吧?”那名犹如在足球场上成功停球的便衣得意地问同伴。两人继续你来我往。

又是一个长传,这一次那名便衣没能停住“球”,纸团从他脚边蹿过,直奔走廊尽头,最后停在了沈青禾脚边。她静静地从坤包里摸出手枪。那名便衣一边埋怨同伴踢的角度太刁钻,一边嘟嘟囔囔地朝沈青禾藏身的地方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青禾静静站在逼仄的死角,旗袍已经汗湿贴上了后背。

“吱呀——”悠长的开门声响起,是杨奎从石立由房间出来了。

两名便衣赶紧迎过去。

杨奎看了看周围:“在干什么呢?”

一名便衣赔着笑:“没烟了,踢着盒子玩玩儿。”

杨奎瞥了一眼躺在走廊尽头的纸团:“这两天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您放心。”

“嗯。吃饭了吗?”

“还没。”

“走吧,一块儿吃点。”杨奎和两名便衣离开。

走廊里恢复了平静。两名“油漆工”拎着工具出来,轻轻敲响叛徒的房门。

很快,门开了,石立由一个人站在门后。

一名“油漆工”笑盈盈地:“先生,我们来给窗户补刷油漆。”

沈青禾将手枪放回坤包时,瞥见小开衫的袖子后面蹭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锈红色的油漆。

大昌客栈的后门出去是一条狭窄小路,路上停了一辆轿车。沈青禾在路口的报摊翻着杂志,手臂上随意地搭着小开衫。很快,她就看见两名“油漆工”扛着裹成卷的地毯从后门出来了。二人将地毯扔进后备箱,迅速上车驶离了客栈。

沈青禾给手里的杂志付了钱,朝远处走去,在离大昌客栈十条街开外的地方,她将沾了油漆的开衫扔进了垃圾桶。

到了黄昏时分,沈青禾已经回到北京东路,前面不远处就是电车站,再往前走就是福安弄了。她抱着一袋苹果,像是刚从菜场回来,心情舒畅。

一辆电车靠站。顾耀东刚一下车,就看到沈青禾从不远处走来。对方好像也看见了他,高兴地朝他挥手。顾耀东很意外,出于礼貌,也只好腼腆地挥了挥手表示回应。

沈青禾朝他走过来,从纸袋里拿出一只苹果:“吃苹果吗?”

“不用了,谢……”话没说完,沈青禾就已经和他擦肩而过。顾耀东这才发现她是在和站在自己身后的母亲说话。

“顾太太,我刚买的苹果,又脆又甜。”

耀东母亲拎着菜篮子,里面也放了几个苹果:“不用啦,沈小姐,我刚好从菜场回来,也买了苹果。哎?不过好像没有你这个水灵呀。”

“下回您要买苹果提前告诉我,菜场好些人经常从我这里买肥皂和罐头,所以每次有好的蔬菜水果,他们也会给我留一点。”

“难怪你总能买到好东西。”

顾耀东戳在一旁,干巴巴地说:“妈,下次不用来车站接我了。”

耀东母亲一心一意地欣赏苹果,“哎呀,还真是越看越好……”她热络地挽住沈青禾的胳膊,“沈小姐,你认识的人多,那有没有路子买到又便宜品质又好的火腿咸肉呀?”

“我跟好几家南货店都熟得很,下次您要买火腿咸肉先告诉我,我让他们给您留着。”

两个女人聊得火热,从苹果到咸肉,从烫头发到新新百货月末的促销,天上地下琐琐碎碎,就是没有顾耀东插嘴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