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问计

当天晚上,洪承畴和沈世玉住进了分守道署衙的后院内。李致远遣人从城内最好的酒楼定了一桌上等席面送入衙内,一同送来的还有四名年轻貌美的侍女,而吴三桂则以拜访贺歉、李禄等父老故旧的名义并未前来陪同洪承畴用餐。

酉时左右,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在两名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身着青色道袍的洪承畴踱步前行,两名侍女一左一右跟随在身后,一名李致远的仆从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左拐右绕后来至一所院落前,一身深色便服的李致远和沈世玉站在院门口的灯笼下含笑相迎:“督师,里面请!”

洪承畴当先迈步进入院中。

宽敞的院落中间栽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院子东南角用木头搭起的架子上爬满了葡萄的枝蔓。葡萄架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石桌上摆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盏,看来是主人平时乘凉休闲用的。几盆姹紫嫣红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散落在葡萄的根脚处,正在用绚烂而短暂的美丽迎接着夏天的来临。

“宁思端的闲情雅致啊!难不成宁远此地如此养人?吾观宁思似有乐不思蜀之意啊!呵呵呵呵!”

洪承畴唤着李致远的字打趣道。

“洪公之言羞煞下官了!何来乐不思蜀之说,充其量是苦中作乐而已啊!洪公、沈贤弟里面请!”

李致远边肃手有请边苦笑着回道。

宽敞明亮的花厅里摆放着一张方桌、三把交椅,厅内的窗户尽皆大开,初夏的凉风袭来让人感觉舒适无比。

三人落座之后,四名侍女有两人侍立在主位的洪承畴身后,另外两人分别立在李致远和沈世玉身后,随时准备服侍几人用食;院里和院门外人影晃动,不时传来甲叶轻微的碰撞声,数十名洪承畴的亲兵被甲执兵在来回的巡视着。

“洪公剿贼灭寇、挽我皇明于危局,功盖当世,实为我大明擎天玉柱!恕下官直言,若无洪公十年间奔波辛劳,流贼怕是早已势大难制!下官虽与洪公素未谋面,但洪公之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下官三生之幸!下官仅借杯中之酒以表对洪公敬仰之情!”

打横相陪的李致远双手举杯,言辞中对洪承畴这位名臣充满了敬意,说完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致远于崇祯初年二甲中试,后留户部观政一年,先后任职于南直隶、湖广两省的府县主官。崇祯七年因恶了当时的吏部尚书王永光,被打发到了宁远任分守道至今。虽说级别升至从四品,但官员们都视此地为险途,知道一旦到了关外,除非搭上阁老的线,否则就算回到关内也只能落个闲职。

年过四旬的李致远不甘心仕途就此终结,来到宁远后也想做出一番政绩,以博得京师大佬们的重视。但在手中有刀才说了算的辽西,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排挤的文臣,只带着几个仆从来到关外,面对着一群连皇帝都不怕的粗汉,根本无对抗之力。

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在发觉自己的政令就连署衙内的吏员都阳奉阴违时,李致远不得不认清了现实,转而做起了闲事不管的泥胎木塑。宁远的守将见他知情识趣,倒也不再难为他,并且还能时常分润一点好处给他,李致远则是来者不拒,不是不想拒,而是不敢拒,否则他在宁远将寸步难行。

“宁思此言过誉也!吾虽于剿贼一事上略有小成,所赖不过是圣上信任、朝臣支持、将士用命,更兼有昆岗此等人杰襄助,邀天之幸,方才有今日之局面,此非吾一人之功也!”

洪承畴含笑举杯浅酌一口,心里对李致远的好感增加了几分。一旁的沈世玉杯到酒干,几名侍女连忙给几人倒酒布菜。

李致远的话虽有攀附恭维之嫌,但却正好搔到了洪承畴的痒处。

随着大明十年不解之局,以近百万流贼的相继覆灭而完美落幕,回首期间的种种艰辛,洪承畴心内慨叹之余,也时常对自己在其中所取得的决定性作用而暗自得意不止。

虽说卢象升和孙传庭在剿贼中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没有自己在流贼逐渐成势时的勉力支撑,哪来的孙、卢后来取得的大胜?我洪亨九才是种树之人,其余人等不过是树荫下乘凉罢了。

“宁思兄适才所言精辟之至!流贼祸乱大明北境十年,若无洪公独立支撑,眼下之大明怕还是千疮百孔之局,其后果不堪设想!此乃朝野上下之共识也!洪公雄才大略、身具无畏之心,以大魄力、大毅力,以弱击强,最终扫荡群寇,廓清御宇,还大明以朗朗乾坤,此实乃圣贤之三不朽也!盛唐之出将入相者也不过如此!大明擎天玉柱,此称谓洪公当之无愧!今日当为洪公之为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