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卢象升

崇祯十年五月初四,一场久违的喜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给整个干旱的北地带来了一丝生机。

乾清宫昭仁殿内,朱由检正在与省亲回返宣大任职的东阁大学士卢象升面谈,殿内除了王承恩并无他人。

奉旨回家探视家小的卢象升在宜兴老家只待了月余,期间谢绝了当地官员士绅的所有邀约,闭门于家中精心服侍老母。

因为心忧国事之故,加上年过六旬的父母身体已然康健,家中一切安好,卢象升便与弟弟卢象同告别家小,带着同乡的武大定等亲随,乘坐官船走大运河回返京城,然后再从陆路前往宣大总督的任上替换年迈的孙承宗。

朱由检曾下发谕旨,允许卢象升就任新职之前入宫陛见,所以便有了今天君臣之间的会面。

对于这位历史上各方都给与高度赞誉的名臣,朱由检也是发自内心的十分敬重,正是因为有卢象升等等这样的华夏脊梁,中华民族才始终屹立不倒。

待君臣之礼已毕,朱由检吩咐赐座看茶后,用饱含敬意的目光注视着卢象升,肃声开口道:“自崇祯二年一别,朕与卢卿已是经年未见;在大明江山风雨飘摇之际,正是以卢卿为首之众多忠臣义士毅然挺身而出,奋不顾身、抛颅撒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才使得大明已成败象之局逆转!亿万生灵免遭涂炭!对此朕始终感怀于心,誓将永志不忘!”

说罢,朱由检自御座起身绕至案前,冲着坐于锦墩上的卢象升弯腰拱手深施一礼。

卢象升腾地站起身来,撩起官服噗通跪倒于地,重重磕头后直起身形,拱手于顶啜泣道:“臣怎敢受我皇上之礼!臣等所作所为,不过是尽本分而已!何敢劳我皇上挂念于此!”

已经八年未见到皇帝的卢象升心情急激荡之下,浑身轻微的颤抖着,他能感受到皇帝的真切情谊,多年来心中积存的种种情绪在这一刻轰然迸发,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朱由检紧走数步行至卢象升身前,伸手扶住他的双臂,卢象升不敢与皇帝较劲,只得顺势站起,但却是低下头不与朱由检对视,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胸前的衣襟上。

“卢卿,你当得朕之礼!朕此礼非为朱家之江山而施,而是为数年来无数身处水火之中、命丧于顷刻之间之黎民而施!若无卿等浴血奋战,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命丧于贼之屠刀下!若无卿等解朕之忧,朕实是不敢想其后果如何!卢卿且安座,朕还有要事与卿商谈!”

拱手目送皇帝回归御座,卢象升用衣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后方才坐了下来。

“卢卿家中双亲贵体可安?朕实是望你于家中多待些时日,以安妻儿之心,未想到卿如此之快便欲回返就任;为了却卿之家人思念之苦,朕已为卿在京城准备宅邸一处,并遣锦衣前往宜兴,将卿之家小全部接来京城居住,预计明年之后,卿便可长居京师与家人日日相见了!”

为了让卢象升的情绪平复一下,朱由检没有直言今日陛见的目的,而是转换了话题。

“臣父母身体尚佳,谢过我皇之关爱!我皇如此厚待微臣,臣百死难报圣恩!”

卢象升眼圈通红,目中尚自带着泪光,再次起身弯腰拱手行礼。

为人至孝的他最挂念的还是家中父母双亲。

自天启年间中试之后他便一直在外地为官,之后大明的局势也逐渐开始恶化。尤其是今上即位后,时局更加的动荡不安,崇祯二年卢象升在大名府组建天雄军,誓言以身报国,为防不测,他将妻儿送回了宜兴老家,直到今年才得以还家探视。

这次离开家乡后再见到父母又不知何年何月了,每当思及离家时老母不舍的目光,卢象升心中也是暗自悲伤不已。

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皇帝居然有如此细致的一面,待臣下如亲人般的礼遇有加,如此圣君恩情,自己就算把命搭上也难以报答。

“此乃卢卿应得,朕知卿非是喜爱钱财之人,赏赐金银之物怕是有辱卿之大功;思来想去之下方才有此赏,看来甚是合卿之意,呵呵呵!”

朱由检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虽然身躯瘦小,但风骨伟岸的大丈夫,心内为他前世的遭遇唏嘘不已。

“臣请问我皇,适才何来明年之后,臣便可与家人日日相聚之说?莫非我皇此言另有深意不成?”

心情平复后的卢象升敏锐的觉察到朱由检的语意,施礼后问道。

“呵呵,卢卿果是才具敏练之人,朕随口一说便让卿发觉有异!朕今日与卿相谈之事于此大有关系!”

“臣躬闻圣意!”

“卢卿,此次你前往宣大接替孙先生任职,其目的只有一个:整合宣府、大同两处边镇之骑兵,勤加操训,以备来年使用。朕欲明年开春之后择机对建州大规模用兵,争取最大程度杀伤其有生力量,毁其根本,使其无力再与我大明相抗衡!当然了,若是能将其彻底摧毁那是最好不过了!此役过后,卢卿自可卸任边关,回京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