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九回艳

曲京大舞台空无一人, 漆黑幽深。但随着跑近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就连江沉也逐渐听见了哼歌的声音。

嘶哑低沉,断断续续,在漆黑的夜晚幽幽回荡。

千梧抓着他的手跑到曲京大舞台门口, 停下来喘了两口气, 而后伸手去推门。

江沉一把拉住他, 低声问,“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千梧说着摸了摸口袋里的福袋。

江沉点头, 自己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沉重的红漆大门吱呀着开启,视线穿过狭长幽暗的通道,空旷的舞台中央站着一个女人。

不知哪来的一道光照在女人身上, 她穿着白睡裙,裸露在外的腿白皙修长, 光脚踩着木头地板。一头茂密的黑发披散开,她背对着千梧和江沉, 双手在空中缓缓挽动, 嗓子里发出低哑咿咿呀的声音。

江沉低声道:“似乎触发了什么鬼……”

“蒋阳阳?”千梧不可思议地走上前去,“是蒋阳阳。”

“别动。”江沉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别靠近她。”

似是听到了她们的动静,蒋阳阳缓缓转过身来。

千梧下意识拉住了江沉的胳膊。

蒋阳阳还是平日的模样, 但又不太一样了。清澈无暇的白眼仁变得污黄, 她双目空洞涣散, 视线扫过千梧和江沉, 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继续在舞台上缓缓挪动着身子哼唱。

那是一个千梧从未听过的曲调,他驻足倾听,不知为何竟有些微微出神。

再回神, 是因为江沉忽然叫了一声蒋阳阳的名字。

台上蒋阳阳不知何时停下了歌声,手挽着一只锋利的匕首,在惨白的光下高高举起,向着自己的喉咙。

江沉手撑着台沿一跃而上,劈手夺刀。出神的蒋阳阳似乎被打断了,她猛地回过头盯着江沉,神色中似怒似悲,江沉手上加力,但这柔弱的女人却似被鬼力附体,他无论如何都夺不下那柄刀。

千梧静静地站在台下,从听进去那支旋律起,他仿佛察觉不到紧张和惊慌,哪怕此时江沉就在和那附体的鬼怪对峙着,他只觉得心中悲凉,好像什么都不想做。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最近每天跟江沉插科打诨,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曲京人活在痛苦里,如果能听到那首歌,快乐就会回来了。”

千梧忽然想起下午老头说过的话。

“蒋阳阳,你清醒清醒!”江沉抓着蒋阳阳的手臂,那女人像是中了大邪,也并不想伤害他,只是一心偏要用尖刀刺穿自己的喉咙。江沉抓着她的手臂和她苦苦僵持,军人的手劲大,纤细白皙的手腕已经被他箍出一道深深的红痕,但那女人似是察觉不到疼,尖刀离喉咙越来越近。

一个砰砰砰的有规律的声音忽然响起,女人手上忽然一顿。

江沉被力反掼,拿着匕首向后猛退两步,侧头看向台下。

千梧神色平静,手里拿着上个本里带出来的小小拨浪鼓。他注视着蒋阳阳,轻轻转动着拨浪鼓的手柄。

鼓槌轻盈欢快地击打着鼓面,大概是这里太空旷了,枯燥单一的鼓声似乎也带着一种韵律感。

对面女人的眼神由空洞变得怔忡,不知过了许久,似有什么抽离,她一下子扑倒在地。

千梧停止了鼓音,不远处江沉将匕首踢得远远的,试探地靠近一步,“蒋阳阳。”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千梧忽然发现她手臂内侧浮现了两条神经,水红色的敏感神经,浅蓝色的冷静神经。

他和江沉几乎同时向对方看去。

这是进入神经以来,除了自己以外,千梧见过的敏感天赋最高的玩家。

“蒋阳阳。”江沉再次试探着靠近一步。

地上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指尖轻动,而后缓缓抬起头来。

一对美目终于变得和平日一样清澈,她有些愣怔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江沉和千梧,而后皱眉左右环顾。

柔嫩的肌肤摩擦在粗糙的木舞台上,她感到疼痛后更加困惑了,下意识拉了拉裙子,又伸手捂住胸口。

“这哪?”她发出嘶哑的破音,随即愣住,立刻清两下嗓子,又“啊”一声,还是哑。

蒋阳阳顿时慌了,哑着嗓子叫道:“我嗓子怎么了?!”

江沉说,“你刚被鬼怪附体,现在没事了。嗓子应该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估计睡一觉会好。”

千梧也走上前去,正要开口,却见蒋阳阳忽然眉间一抽,落下泪来。她哭着起身扑进江沉怀里,手贴着江沉胸口,“

我梦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女人,她在洗脑我剜掉自己的喉咙!是不是你救了我,还好有江少帅——”

嘶哑的声音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

千梧面无表情地扳着她肩膀一把将她生生从江沉身上掰开。她睁着婆娑泪眼迷茫地看着千梧,时代艺术家本人十分冷酷,在她站直后,松开握着她肩头的手,改换用指尖,轻轻戳着她的肩膀,又迫使她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