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公元前2800年

沙哈特真的拿了一套少年男子穿的毛线袍子给伊南, 让伊南换上。

伊南把袍子接过来看了看,觉得这衣袍虽然看起来相当陈旧,但是保存得十分完好, 触手柔软,整件衣服上也完全见不到蛀虫咬出的蛀孔。

她谢过沙哈特,换下了自己的越野服。期间沙哈特一直盯着她的身体,伊南刚开始十分疑惑, 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平”, 以至于把这位老人家都给吓到了。

但是后来伊南才反应过来, 沙哈特从来没有见过她身上穿的那些“特殊形状”的贴身衣物,所以比较好奇。

伊南赶紧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蓝白色花纹的羊毛袍子。

这件袍子其实根本就是一整幅羊毛毯子, 直接对折,中间留出一截可供套头的开口, 刚好还形成了一个尖尖细细的领口。两边刚好留一个让伊南的两支胳膊伸出来的袖口, 然后这毯子的两边分别对折缝合,成为一个圆筒状的腰身。

这袍子刚好到伊南的膝盖以下,把该遮住的都遮住了。

除此之外, 袍子还很宽松,刚好藏住了她纤细腰身的曲线, 可谓相当合适。

沙哈特嬷嬷看了看,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 又取出一副疏齿的木梳,替伊南把头发轻轻地梳了一遍, 帮她把散发都别在耳后, 才说:“可以了, 这回真的像一个小伙了。”

伊南这才意识到, 在眼下的这个时代,人们不会以发饰判断一个人的性别,而主要是以衣服上花纹的颜色,以及其他女性特征来判断性别的。

“朵,你是怎么到西帕尔来的?”沙哈特问伊南。

伊南装作茫然的样子,惊讶地问:“西帕尔?这里是西帕尔?”

她一个学西亚史的,当然听说过西帕尔。西帕尔是一个幼发拉底河中游的一座小城市,位于乌鲁克的上游。它和其他两河流域的小城邦一样,曾经忽而归附于乌鲁克,忽而转脸反叛——但那都是公元前20世纪左右的事了。

而她刚才出门那片刻间看到的,则令她更相信这里只是城市附近的村落——农舍稀疏,人烟稀少,是个荒僻的所在。

“是呀,今天早上我去河边取水,看见你晕倒在河边……”

沙哈特嬷嬷专心地望着伊南那张清秀的小脸,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朵,你不愿说,我不会逼你说的。”

“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躲避那个暴君才逃到西帕尔来的吧?”

伊南:……?

她算是发觉了,感情她每到一个新的时代,都会遇见爱脑补的人——正是这些想象力丰富的脑补帮她自动填充了出现在这些时代的理由。

只不过,暴君是什么鬼?

她好不容易将治理国家的权力从腐朽而自闭的神庙中夺取,交到了国王的手里,谁知又过了一段时间,“暴君”就出现了?

伊南惊异地睁圆了她的眼睛——沙哈特嬷嬷却认为她猜对了,得意洋洋地说,“别问我怎么猜到的。”

伊南:……

她只好默认,并转换话题:“那您……您说的话我一听就能听懂,您难道不是西帕尔本地人吗?”

这一下似乎拍上了老嬷嬷的马屁,沙哈特嬷嬷十分得意地扬起了头,说:“我是在西帕尔的神庙里长大的圣倡,我见过南来北往的很多人,乌鲁克人、埃利都人、尼尼微人、阿摩利人,西方大洋边的迦南人……我都见过,跟他们说过话。”

伊南听她报出一连串的城邦和国家的名字,正在感慨这个时代两河流域居民的经贸交流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但是……等等,“嬷嬷,您是说,您是‘圣倡’?”

“圣倡”也叫“神伎”,其实就是神庙女祭司的意思。她们之所以被冠上“倡”或者“伎”的名号,主要是因为她们的先辈确实是会在神庙里与前来祭祀的男性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这个名号就这样被流传下来。

但是她们的身份其实与“倡伎”无关——当然这本就是游离于婚姻制度之外的一个群体。事实上,她们的职责更接近于女祭司。

“是的。”沙哈特顿时面露一副郁闷不已的模样,说,“都是乌鲁克那个该死的国王惹的祸!”

“乌鲁克那个该死的国王?”伊南一听支起了耳朵,“您说的不会是杜木兹吧?”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杜木兹从她手里接过了属于王的权杖,曾经答应过要妥善“处理”乌鲁克的神庙。将各地的神庙和对神明的信仰崇拜直接颠覆是不现实的,杜木兹的打算是慢慢地削弱神庙的影响力,同时也将神庙所占据的大量人力慢慢引导至王国的行政体系来。

所以听见沙哈特这么说,伊南想起了杜木兹。

“我的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是那位几千年前的贤王?”沙哈特惊异于伊南的想象力。

伊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杜木兹在后世的名声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