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10页)

“不斯文的呢?”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逼过。”他指指太阳穴的位置。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 long story……”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你们吃,慢慢吃啊,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孙嘉遇坐下来摸着肚子,“饿得睡不着。”

我把粥重新热过,又煎了两个鸡蛋,倒上点生抽和醋,一起端给他。

他搅着粥里的牛肉粒看半天,闷头喝两口,才整整表情: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我没说什么,低头走开。。

“真的,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就开恩对我笑一笑行不行?”

“我没生你的气。”我低声说。

“那你拉着脸做什么?”

“就昨天……看你那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断断续续地说,眼框里掉出两滴眼泪,背着他抬手抹去了。

我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由他控制,我早已经放弃。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哭什么?别哭了……”

我还是垂着头不说话,想起大门钥匙还在裤兜里,取出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摊着手心依旧伸在我眼前:“你留着吧。”

我愣了一下:“太危险了,你怎么能随便把钥匙给人?”

在乌克兰的中国商人,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现金交易,所以个个把门户安全看得比天还大。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受用的。

他斜睨着我,指指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除非你见色起意。”

我想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忙把脸转到一边。

他扳过我的脸:“怎么又哭了?”

我呜咽出声:“人家是心疼你,不想看见你受罪。你当面就给人难堪……”说完自己也觉得肉麻不堪,眼泪立刻就收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乖,不哭了。”他胡乱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接着不停地抱怨,“哎,我说,你怎么是个泪弹啊?”

我用力拍打他的背,啼笑皆非。

饭后孙嘉遇送我去学校。

他的宝马就胡乱停在院门外,车门半开着,居然没锁。我乘机啰嗦他:“你什么记性?”

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但拉开门一看,我们两个登时全愣住了。

司机座椅居然没了!

“靠!”三十秒错愕之后,他把手包狠狠掼在地上。

我则开始大笑,真是,这世道什么稀罕事都有。

老钱早已出门,他又急着出去办事,只好拿把椅子放在空档处。

我坐在副座上,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起步刹车,那把椅子跟着前仰后合,他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嘿,该吧。”我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招摇,非要开辆宝马。开宝马的能有好人吗?”

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赵玫,你当心,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哼哼着说:“我才不在乎,反正每次腰酸腿软爬不起来的都是你。”

他狠狠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我奸笑着跳下车跑了。

回到教室,才感到睡眠不足的痛苦。一个接一个呵欠,两眼泪汪汪地几乎睁不开。

一个多月过去,市面上一片平静,除了海关需要上上下下重新打点,孙嘉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如临大敌紧张了一段日子,见诸事太平,又开始恢复常态。

我和孙嘉遇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带我出入一些朋友的聚会和娱乐场合。我这才发觉,他一直玩得很疯。

他每天的睡眠非常少,经常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到市区,那些狐朋狗友一声唿哨,又结伴去卡奇诺赌场玩到半夜,第二天一早照样六点起床,然后开车去港口。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因为语言和背景的不同,电视、报纸统统绝缘,又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圈,平日压力既大,这些中国商人日常的娱乐,只剩下赌博一条路,还有一个减压的消遣,就是泡妞。

奥德萨最大的卡奇诺,有一半的侍应生会说中文,可见中国顾客在这里的比重。

发牌员里也有女性,穿着统一的白衬衣灰马甲,冰冷而专业,并非我想象中的艳女。真正的诱惑,是那些整日流连在赌场内,穿着暴露的女性客人,种族繁多,容色各异,是一道极其养眼的特殊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