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什么好解释的。”

门那头传来沈决散漫淡漠的嗓音,打断了夏梦的话。

“当时在医院你也看见了,那记者自己欠打。而且顾衍书妈妈那种状态,让她相信我恐同,好歹能让她放心些,也不至于让顾衍书太为难。”

顾衍书搭在金属把手上的指尖滞缓发麻。

医院。

记者。

为难。

他的确曾经在医院见过那个记者一次。

在YOUNG解散的前两天。

沈决砸话筒的前一天。

那时候因为经纪公司管理层的问题,YOUNG新专辑的音源外泄,被别人抢先注册版权后倒打一耙说成抄袭。

竞争对手趁机买营销通稿,四处散播关于成员们的虚假黑料。包括潜规则,包括私生活秽乱,包括沈决和顾衍书队内恋爱。

不少角度暧昧的偷拍照片都被模糊处理成是接吻,做爱,调情,甚至连顾衍书未成年时期的照片都不放过。

这些对于一个年轻爱豆可以说是致命的存在。

当时公司高层还卷钱跑路,没有团队帮他们澄清不说,被公司坑骗的合作方还纷纷以违约和名誉受损为由向他们提出高额赔偿。

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孩百口莫辩,孤立无援。

负面传闻甚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全网黑嘲铺天盖地。

就连在医院等着做手术的顾衍书母亲也未能幸免。

顾衍书还记得自己那天收到病情恶化的通知匆匆赶去医院时,就看见一个记者拿着那些照片逼问病床上瘦弱苍白的女人。

“请问你对于你儿子被包养的传闻有什么看法?”

“顾衍书这么小的年纪就放弃学业进入娱乐圈是不是因为对金钱名利不健康的向往?”

“据说顾衍书是单亲家庭,会不会是由于缺乏男性长辈的教导才导致了同性恋倾向。”

“您是否对他进行过同性之间艾滋病传播的教育?”

一个又一个问题,冷漠尖锐又龌龊。

顾衍书第一次产生了暴力冲动。

但他不想在母亲面前失态,于是憋着心里的怒意,平静地把那个记者请了出去。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为了忍住那份冲动在掌心掐出的疼痛感。

所以当第二天那个记者故技重施,沈决直接掐住那人领子,砸掉话筒,毫不掩饰地痛斥那人恶心的时候,顾衍书心里是解气的。

他也觉得恶心。

无端地用最大的恶意和龌龊去揣测他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抱以固有的偏见,将别人的隐私和痛楚践踏在脚下,只为向大众摆出一桌吸引眼球的舆论盛宴,以供狂欢。

这样的媒体和这样的观众,都让人恶心。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原来沈决那天跟着他去了医院,还见到了那个记者。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沈决说的恶心和他感到的恶心原来是同一个恶心。

只以为沈决是不愿意被说成同性恋。

现在想来,沈决其实从始至终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任何一句恐同或者任何一句对性少数群体不尊重的话。

唯一一次听见他说这两个字,还是前两天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语气里更多的也是自嘲玩笑的意味。

所以沈决其实并不恐同。

只是因为紧随其后的身份公开,团队解散,加上和自己的老死不相往来,才让大众推断他恐同。

而当时的沈决被全网指责抨击他暴力,粗鲁,歧视,仗势欺人,没有教养,却始终没有解释一句。

因为他不屑,也因为他宁愿让别人认为他恐同,也想间接帮自己澄清谣言,不让自己在母亲面前为难。

顾衍书记得那天的母亲,失态到可怕。

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温柔优雅美丽的,会弹钢琴,会说俄语,会唱很多歌谣,会在生病时候也笑得温柔。

可是那天的母亲哭得声嘶力竭,抓着他的手,用一种独属于母亲的悲痛,哀求他。

她说她不想治病了,不用顾衍书当艺人挣钱了,也不要他再和沈决联系了,她不想他过得这么辛苦,他不接受自己的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她哭得那么难过那么绝望,顾衍书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能顺着她,哄着她,一遍又一遍解释那些都是谣言,自己没有抄袭,没有被潜规则,没有和沈决在一起,但收效胜微。

那段时间她的身心状态差得厉害,每天关注着娱乐新闻,有时候会一个人掉眼泪,有时候会抱着顾衍书说是她对不起他,有时候又回拉着顾衍书要他答应自己不要喜欢男生,情绪十分不稳定。

医生好几次表示再这样下去,就撑不了多久了。

后来还是自己解约成功,再也没有和沈决一起出现,沈决恐同的说法愈演愈烈,那些绯闻谣言不攻自破后,母亲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然后随着自己学籍顺利落实,高考成绩优异,重新站上舞台,被抹黑的事情一点一点澄清,母亲的状态也越来越好,手术做得也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