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父亲的辞世(第3/3页)

也因为寒冷,葬礼上变得彼此更加亲近的亲戚们,葬礼结束后也不愿意分开,但我逃离了他们,我坐上出租车去了迈哈迈特公寓楼。即便是单元房的味道都能让我感到安宁,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房间里的空气,凭经验拿了我知道最具安慰力的芙颂的铅笔、她消失后我一直没洗过的茶杯,躺到了我们的床上。抚摸它们,让它们在我的肌肤上游走,短时间里减少了我的痛苦,也让我轻松了很多。

对于那些问我那天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芙颂没来参加葬礼而痛苦的读者和博物馆参观者,我想说的是,爱情的痛苦是一个整体。真正的爱情痛苦,会扎根于我们生命的最根本点上,会从我们最柔弱的地方紧紧抓住我们,会和其他所有痛苦紧紧地连在一起,以一种无法被停止的形式蔓延在我们的全身和整个一生。如果我们无望地爱上了一个人,那么从失去父亲的痛苦到像丢失钥匙那样最平常的不幸,其他所有的痛苦、烦恼和不安,都会成为我们那随时都准备重新膨胀的这个主要痛苦的导火索。像我这样一个为了爱情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的人,因为认为其他所有烦恼只有在爱情痛苦结束时才有可能得到解决,所以这又进一步加深了内心的创伤。

坐出租车去埋葬父亲的那天,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些,但很可惜,我根本没能按照这些想法去做。因为爱情的痛苦,一方面在磨炼我的灵魂,让我变成一个更加成熟的男人,但另一方面在整个地占有我的脑子,很少允许我去使用成熟赋予的理智。像我这样一个长时间以一种毁灭性的形式堕入爱河的人,在知道结局将会是痛苦的情况下,依然会继续坚持一种明知是错误的想法和行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错误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会去注意的一件趣事就是,即使在最糟糕的日子里,我们的理智从不会沉默,即便是无法和痴迷的力量抗衡,它也会诚实而无情地轻声告诉我们,我们所做的大多数事情其实除了增加我们的爱情和痛苦,不会有任何别的结果。在失去芙颂的九个月里,理智的这个低语在不断地强大起来,它也给了我一个希望,那就是总有一天它会控制我的整个脑子,把我从这种痛苦里解救出来。然而和爱情在一起的希望(即使这是一个总有一天我们将摆脱疾病的希望),因为给了我带着痛苦生活的力量,因此它除了延长我的痛苦也不会有任何别的结果。

在迈哈迈特公寓楼的床上,我一边用芙颂的物件来减轻我的那些痛苦(失去父亲和失去情人的痛苦,现在全都变成了一种孤独和不被爱的痛苦),一边在想芙颂和她的父母为什么没来参加葬礼。但不管怎样,我无法接受一直注意于我母亲以及我们家关系的内希贝姑妈和她丈夫没来参加父亲葬礼的事实,也无法接受这是由我造成的事实。这意味着芙颂和她的家人将会一直逃避我。那样的话此生我将永远不能再见到芙颂。这个想法是如此的无法忍受,以至于我不能过多地去想它,我开始寻找一个不久我将能够见到芙颂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