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粗俗的消遣(第2/2页)

“吐尔嘎伊先生,您伤了我家里一个年轻女孩的心,您粗暴地对待了她,您甚至企图用钱来得到她。在香舍丽榭精品店工作的芙颂,是我母亲那边一个很近的亲戚。”

他的脸变得煞白,随即低下了头。那时我明白,我之所以嫉妒吐尔嘎伊先生,不是因为他先于我做了芙颂的情人,而是因为在这段爱情之后,他淡忘了痛苦,成功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我不知道她是你们的亲戚,”他用一种令人惊讶的意志说。“现在我很愧疚。如果你们一家人都不愿意看见我,如果因此你们没有邀请我去参加订婚仪式,我无话可说。您父亲,您哥哥也这么想吗?怎么办,放弃我们的合作吗?”

“放弃。”一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那样的话,违约的就是你们了。”说着他点燃了一根红色的万宝路。

爱情的痛苦又加上了我犯错的羞愧。回去的路上尽管我已酩酊大醉,但我还是自己开了车。在伊斯坦布尔,尤其是在海滨大道上,沿着城墙开车,从十八岁起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乐趣,而现在由于我心里的灾难感,这种乐趣变成了一种折磨。城市也仿佛失去了它的美丽,一路上我猛踩油门只为了逃避它。在埃米诺努,当车从新清真寺前面的行人天桥下穿过时,我差点压到了路上的一个行人。

回到办公室后,我决定要让自己和奥斯曼相信,和吐尔嘎伊先生解除合作也不见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叫来凯南,因为他对这次中标的事情很清楚,我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他表现出一种极端的担忧。我把发生的一切总结为“吐尔嘎伊先生因为个人原因对我们失礼了。”我问他我们是否可以独立按时做出这批床单。他说那是不可能的,他问我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我再次告诉他,我们不得不和吐尔嘎伊先生分道扬镳了。

凯南说:“凯末尔先生,如果可能,我们别那么做。您和您哥哥谈过了吗?”他说,这不仅仅是对萨特沙特,对其他公司也会是一个打击,如果我们没有按照合同按时做出这批床单,纽约的那些法院会对我们作出很重的处罚。他再次问道:“您哥哥知道这件事吗?”我认为他是因为闻到了我满嘴的酒味,所以觉得自己有权摆出一副不仅为公司,也为我担忧的样子。我说:“箭已离弦。怎么办,没有吐尔嘎伊先生我们就自己做。”即使凯南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我已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个想制造事端、打架的魔鬼。而凯南一再重复我应该和哥哥谈谈此事。

当然我没用在这里展出的这个带有萨特沙特标识的烟缸和订书机砸凯南的脑袋,尽管我很想。我还记得,自己惊奇地发现他那可笑的领带上面,竟然有和烟缸上一样颜色和形状的图案。我冲他嚷道:“凯南先生,您不在我哥哥的公司,您在我手下干活。”

“凯末尔先生,对不起,这点我当然清楚。”他自以为是地说。“但是在订婚仪式上是您介绍我认识您哥哥的,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在这个重要问题上如果您不立刻和他沟通,他会很伤心的。您哥哥知道您最近的烦恼,像所有人一样,他想帮助您。”

这句“像所有人一样”的话差点让我气疯。刹那间我想立刻开除他,但我害怕他的鲁莽。我感到脑子的一部分已经完全不转了,因为爱情,因为嫉妒,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已经无法正确评估发生的一切了。当我像一个被卡在陷阱里的动物那样忍受巨大痛苦时,我极其清楚地意识到,惟独看见芙颂我才能好起来。我什么也不在乎,因为反正一切都是极其多余和粗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