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到纽约的第四年,肖闻郁给沈琅打过电话。

那时候他的酒量远不及现在这么好,他在结束酒宴应酬后回住所,醉得半梦半醒。司机恭敬地送他到门廊处,替他开了灯后离开。

今晚的酒宴觥筹交错,沙龙座谈会后,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办起舞会。衣香鬓影的交错间,少不了有女人若有似无地挨近他,幽幽的香水味混着醉人酒香,没撩拨起他的情致,却勾起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

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人海灯色中,舞池中央。漂亮得引众人瞩目的少女微垫着脚跳舞,在场众人的目光凝在她身上,赞叹般注视着少女的颦笑舞步,黑色长发随动作自她肩背上的蝴蝶骨顺落,最终收拢于纤细内陷的腰窝处。

夺目璀璨,有人记了多年。

酒意上涌间,宴会上每一个向他靠近的女人都像是她,却又都不是她。

灯火通明的公寓内,一片死寂。肖闻郁向后靠抵在门上,缄声沉默良久,关了灯。

他在黑暗中仰起脸解下领带,脱了西装外套进客厅。随手将衣物扔在沙发上的那一刻,他摸到了放在内侧口袋里的手机。

像是一场僵持长久的拉锯。

那一串数字已经在他心里盘踞多年,像钝刀割肉般的折磨,痛痒难忍,叫嚣引诱他引刀去给自己一个痛快。

终于,肖闻郁捞回外套,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谙于心的号码。

沈琅接到陌生电话时,正好从KTV包房里出来透气。

大学毕业在即,临近分道扬镳的时候,同学聚会愈发频繁。今天这场聚会上喝多的人不少,包房里醉后痛哭流涕的和唱歌跑调的抱在一起,嚎成一片,吵闹倒是次要,难听是真的。

沈琅只好扯了个理由出来找清净。

没想到人都出来了,居然接到个莫名的乱码号码,对方听上去也像是喝醉了。

肖闻郁醉后的声音沉而哑,越洋跨国后传到沈琅耳边,声音失真了一半。

身后包房里的声音实在太闹,对方说第一遍的时候沈琅没听清,她转过回廊往前走,来到僻静的地方。

“……什么?”

对面默然半晌,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我喝醉了。”

声音听着挺年轻,低沉悦耳,如伏特加里冰块碰壁的泠泠声。

“……”

相比起包房里那群聒噪醉汉,这位听上去要安静得多。

沈琅一时半会儿没想回去,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打算耐性十足地跟这位醉酒人士聊两句:“所以?”

肖闻郁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中,神色安静,淡声陈述:“想给你打电话。”

“不是正打着吗。”沈琅调侃了句,语调漫不经心地问,“我这里的人,为担心前途喝醉,为失恋喝醉,你呢?这位——”她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好空了他的名字,继续,“你是为什么喝醉?原来又想打给谁?”

沈琅没听出来是他。

也不会想到肖闻郁会给她打电话。

在老爷子出国的这几年,一直都没回国内,于是沈琅逢年过节打电话过来问候。有时老爷子接到电话,肖闻郁在旁,但两人不曾有过交集。

对面酒店的灯火透过落地窗散落进来,肖闻郁眸光幽微,沉寂半晌,回她:“我很想她。”

沈琅并不在意。她边抬眼看长廊墙壁上挂着的艺术插画,边随口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良久。

“很特别的人。”

这样的形容太过俗套,沈琅从别人口中没听过一百句也听过五十句,她把这当成段普通暗恋的倾诉开端,不甚上心地等着下文。

沈琅的呼吸声平缓轻微,像近在咫尺。肖闻郁敛合起眸,脑海中异常明晰地浮起她看人时的目光。

骄矜,狎昵,漂亮的眼尾上挑着笑。

肖闻郁:“她很聪明,和很多聪明人一样,她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中趋利避害,独善其身。”他声音平静,起伏涌动的情绪都被按捺在内里,疏淡继续,“但却不够洒脱,有时会因为自己的恻隐心,帮了不该帮的忙,救了不该救的人。”

这个爱情故事的开头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顿了顿,沈琅的目光从插画上收回来,忽然心里不轻不重地挠过一丝微妙感。

这种感觉像似曾熟悉。

“你说的这个人,聪明但优柔寡断,善良但不够洒脱……”沈琅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权当个童话故事听了,笑问,“那你是希望她够聪明一些,还是更善良一些?”

这次对方许久都没回。

沈琅当然没那么好的耐心,她思忖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挂断这个意外的电话,就听男人声音混着酒意,如昆山玉碎般响起:

“我希望某天她肆无忌惮时,我可以是她的底气。”

不久后,沈琅出国留学,换了新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