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第2/3页)

然而康熙并未去看,只接过画像随手扔在书案上,严厉地问:“容女官可想过,你今日此举会打草惊蛇?”

容歆依旧谦恭道:“蛇已现,只管抓住便是。”

“可朕想要更大的蛇出洞。”康熙面上隐隐有怒色显现,“太子亦无远见,枉费朕对他寄予厚望。”

容歆垂头,手渐渐收紧,尽力平心定气道:“皇上无所不知,听说园中棠舫主见到太子时做得事,难道不会如鲠在喉吗?”

棠婉顶着那样一张脸,在面对太子时行勾引之事,如若康熙能够忍受,便是容歆从来没有了解过康熙。

而康熙便是因太子的顶撞恼怒不已,在知道太子来见他之前发生什么之后,怒意确实有所降低,可难以消除。

他便是真如容歆所说的如鲠在喉,心中却仍有更想要达成的目的。

“江南历来便是前朝余孽蚁集之地,朕数次南下,此番才借由此女寻到几分眉目,发现这天地会,如若不能一网打尽,有朝一日江山动荡,太子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天地会?

容歆不惊讶于民间会有反清复明的组织,毕竟这些年来,大清幅员辽阔的疆土中,一直便由民乱发生,从来没有真正平静过。

她更惊讶的是,太子还在等消息,康熙却已经查到这样深的地方。

康熙对大清的掌控,实在已经到了可怖的地步,是不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所有人的所作所为?

容歆想起她想要跟太子说,康熙兴许也在等他的消息,可被太子岔开来……

或许不是偶然……

容歆双手覆在腹前,下意识便用手指去抠她的佛珠。

哪怕她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如何想的,可一定很难过吧?

康熙分明可以清楚地辨明很多事,他却依旧任由从前疼爱的儿子在权力的漩涡和父子疏离中挣扎,太子那样聪明,也说看不清前路……

容歆心疼到无以复加,轻声问:“皇上,您还记得娘娘弥留之际对太子殿下的期盼吗?”

只要保成健康长大……

而康熙有多久没叫过“保成”了?他如今只会疏离地叫“太子”。

“太子是大清未来的君王,他要比朕和其他人都更睿智冷静,朕才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他。”康熙笃定,“敏儿若在,一定会明白朕的苦心。”

放……痴人说梦!

脏话在脑中过了一半,便因为多年来的习惯迅速换成另一个词,容歆冷笑,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放屁”。

敏锐多思如讷敏,如果见到现如今的场景,只会更痛苦,她永远留在二十多岁,倒是省了面对面目全非的人。

容歆毫无情绪地说:“皇上剖腹藏珠,奴才佩服。”

康熙左手撑在扶手上,微微颤抖的右手背在身后,缓缓绕过书案,边走边道:“你不必讽刺朕,太子又何尝不是早已不信任朕?”

因为不信任,所以再不会与他敞开心扉;

因为不信任,所以做事时会先使手段,而不是请求他这个皇阿玛;

因为不信任,所以才会认为他会像个昏君一样宠幸一个容貌像敏儿的人……

“平心而论。”康熙背手立在窗下,“容歆,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天然便站在太子的角度考虑一切,所以朕才会做什么都是错吗?”

“过滤掉太子所有的不成熟和冲动,不过是纵容罢了。”

容歆承认,康熙说得话,有那么一丝丝的道理,可她还是想问:“这是毁坏娘娘画像的理由吗?”

那并不是单纯的画像而已,那是他们的寄托,是他们的思念,曾经的珍惜之物如今却能毁坏,实在显得许多的振振有词冠冕堂皇。

而康熙沉默下来,显然对于此事,他没办法辩解。

故而,立场便是,远近亲疏不可避免,没有人能真正公平地看待旁人,既然各自在各自的立场上都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么,便按照各自的准则行事,不必解释。

容歆收回手时,摸到袖子上的那根针,扒下来,用力使其从中间弯折,然后躬身道:“皇上所言,奴才不能苟同,请恕奴才不得不告退。”

她躬身时,趁康熙仍然背对她,迅速抬起座椅上的软垫,将针自下而上插在软垫上便若无其事地起身,静候康熙恩准。

康熙并未回身,静静地站在窗口,良久,道:“管住太子身边人的嘴。”

“奴才谨遵圣谕。”

傍晚的阳光照射下来,康熙的影子拉长至殿中,容歆告退时,故意退至影子的头部,状似无意地踩了两脚,这才离开。

康熙在容歆走后,依然站在窗口许久,只是肩膀微塌,看起来有些颓唐。

直到天色渐暗,梁九功在殿外请示是否摆膳,康熙方才回过神,道:“点灯吧,朕还要批阅奏折。”

梁九功和两个太监入内,动作安静地点起殿内所有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