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2/3页)

老皇帝支坐起身,艰难伸出右手,指着他,“你六弟,是被你一脚踹进湖水里淹死的。你不仅恨朕,还恨你那些兄弟们……你恨他们欺负过你,你恨他们抢走了你的一切,所以,中秋节那天晚上,你恨至极点,你疯魔怔了,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李延玉手暗捏着拳头,不言语。

老皇帝又道:“你表面老实,明着不敢和朕明对抗,凡是百依百顺,实则,暗耍了不少心机。朝廷上,你私下结党,有几个肱骨大臣,早就陷入你的密局天罗地网中!”

李延玉道:“儿臣这是冤枉的!父皇,您查明了再说不迟。”

皇帝道:“朕查明?朕还要如何查明?现如今你所干的一切证据统统在朕手上,你还想抵赖?”

“……”

一时急火攻心,“来人呐!来人!把这李老四给我,给我——”

老皇帝粗喘着气,面色青灰,胸口剧烈起伏,想是怒至极处,心疾便立时发作了。

李延玉赶紧起身上前着急拍背,“父皇,父皇,您怎么样?您老人家怎么样?”

老皇帝本想说一声“给朕滚”,然而,心窝处刀绞一样钝痛窒息难受,抖着手指尖,示意李延玉给他拿袖袋里的药瓶子。

李延玉看懂他的眼神,立马赶紧往老皇帝袖中掏翻。“父皇,您是要这个吗?这个吗?”

老皇帝已经开始眼皮往上翻着了,嘴角哆哆嗦嗦,脸色由青灰转为青紫。

他又努力垂下眼皮点点头,意思是快,快弄一颗药丸倒出来送到他嘴里。

李延玉倒也听话,急急忙忙,赶紧掏出瓷瓶中药丸捻在手上,然而,正要帮皇帝送——

他的手慢慢、一点一点垂下去。

不但不予皇帝父亲急送救命的药丸,眼神阴鸷,又狠又歹毒。“父皇。”

他哆着手,“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杀死?你查明了一切真相是吗?”

他抖着嘴皮,一边说,一边拉过旁边龙床上的厚被褥往老皇帝脸上蒙盖。

大皇帝瞪着眼不可思议看他,他又慢慢盖着,心一狠,使劲,再使劲儿……老皇子蹬腿挣扎着。

李延玉那一刻脸是极为疯狂阴冷扭曲的。

外面依旧静悄悄,宫人太监束手站立在大殿门外,表情严肃。几只哀鸿划屋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

李延玉终于松了手来,轻轻地,将蒙在老皇帝面上的被子往下拉。

他浑身上下打着摆子,就跟得了什么古怪病症。“父、父皇。”他喊着。

那老皇帝瞪大着眼睛,面皮转青为黑。“父、父皇……”他又喊一声。

老皇帝瞪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李延玉双膝一软,龙床前跪下来。“父、父皇——”

他嘶声力竭,垂下头,趴在已经彻底死去、被他捂死奄奄一息的皇帝父亲身上。

外面大太监梁玉恍惚听得里面有动静。“——陛下?四王爷?”

李延玉这才开始立马清醒下来,急手忙脚,在龙榻上一阵翻。

他不经意间得知,老皇帝近日随身存放了一个小金鐍匣,里面是专门用来存放各种私密诏书,就比如,传位诏书。

他脸色煞白,好一阵翻,终于,从枕头底下摸摸索索翻出来了。

他把那金鐍匣的盖子一揭,果然,眸中大喜,里面是有一张黄绢诏书。上写:“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先行皇帝遗命,属以伦序……”

种种字样。诏书落了大印,又有个空白间隙位置,正好,便是待定皇位继承人的名字。

李延玉慌乱努力镇定中,又急忙找笔墨,终于,好容易找到了,赶紧提笔把中间空白位置给填上,自然是自己名字不再话下。

然后,晾干墨迹,小心翼翼吹了吹,又抖着手放好。一切方毕,他把到处收拾干净了。用手轻轻抹下老皇帝父亲的眼皮。

多少年的恩怨、仇恨,这一刻,在皇帝陛下被合拢的眼皮下,似乎得以清算盘结。

他哽着喉,终于,这一声,却是发自肺腑——“来人呐!来人呐!传太医!快传太医!”

***

早春二月,光阴如锯。一下子锯断多少爱恨情仇。

漫天杨花如散雪,纷飞在帝京城上空又徐徐飘落。

李延玉挥着马鞭往回来路上匆忙赶。

宫中云板敲响,无数太医围了老皇帝满寝宫水泄不通,老皇帝有严重心疾,骤然间,他说离世就离世,分明疑点重重,却又似乎很想得通。

李延玉哭得是撕心裂肺。诸人看那四皇子殿下守在龙榻诸多情形,要说其中内帷,要说他实在会演,也说不通。

他哭晕在当场,醒一次又哭一次,哭醒一次又晕一次。

诸位太监们赶紧忙好心拉劝:“四王爷请节哀,千万要保重身体。”

如此天昏地忙,宫里闹得是沸沸扬扬、正不可开交,直到有人急急来报,说四王爷,蔻珠要生了,羊水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