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青花记事(第3/19页)

僧人们怒火难遏之时,小青花正裹着自制的僧衣,蜷缩在后院菜园子的墙角处晒太阳。阳光大好,昏昏欲睡,它念着“色即是空”打盹,叨着“空即是色”翻身,忽地打个激灵醒转,一迭声罪过罪过,然后眼皮又下耷……

如此反复日久,小青花异常苦闷。都说僧人清苦,它入寺这十天半月,腰身反而肥了一圈,佛经是一部没背会,菜畦里的菜式品种,倒是认了个齐全……

这是为什么呢?小青花反省,作为一个清心寡欲之碗,它早已看透红尘潜心向佛,按照它的资质,不日就能精研佛法,成为一代宗师,为何它总是恹恹无力不思进取?端木翠地下有知,该是何等伤情?

小青花苦闷之至,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它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把菜畦里的葱拔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它枕着葱白盖着葱叶,辗转反侧,蒙眬睡去,梦里,它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面沉如水,冷冷喝问:“什么人暗算你白五爷?”

小青花一惊而醒。

它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万丈红尘,还有这一桩心事未了。

“白五爷”对它有救命之恩,给了它第二次生命,如此恩泽,它必须回报,必须的!否则端木翠都不会原谅它的——细花流门人,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它身为细花流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之一,光大门风,义不容辞!

它必须去报恩,报了恩之后,才能真正放下心头负荷,重归佛门,将佛法的光辉遍洒天下……(求你了,你快走吧,弘扬佛法不缺你一个……)

于是第二天,薄雾蒙蒙的清晨,小青花脱下僧袍,腰悬长剑,背着硕大包裹,内装夜间搜集而来的用品若干,踏上了寻找恩人的征途……

包裹很重,扑嗒扑嗒拍打着它的屁股。在这有节律的扑嗒声中,小青花想:这个“白五爷”,究竟是谁呢?那人叫他“五弟”,他莫非还有四个哥哥?茫茫人海,要怎样去找呢?

雾越来越浓,似乎预兆着它浓雾般未卜的前路,伴随着扑嗒扑嗒的声音,小青花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那头的火,起得快,灭得也快。展昭几人赶到时,现场已是一片水意淋漓,太监宫人们拎着水囊三三两两而下,一队禁卫军护着此处,神色甚是紧张。

起火的是旁侧的偏殿,但是看到隔壁挨着的位置,展昭心中一沉,薄唇不觉紧抿。

端木翠扯扯展昭的衣袖:“展昭,这是哪儿?”

“御书房。”

非请不得擅入,展昭想要前往查看也是不能,只得向外围的禁军询问:“火起时,圣上在何处?”

得知圣上宿在张贵妃寝宫,展昭略舒一口气。端木翠四下走了一回,向展昭摇摇头,示意并无异样。

一时打探不出什么,三人也就先行回开封府,刚回至府中,尚未及梳洗,宫中的信使飞马来传。

“着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入宫觐见。”

展昭此行并未能见到皇上,只有皇上身边的红人陈公公站在御书房前的阶上等他。

对,没错,就是那位口口声声“大宋气度”的陈公公。

见到展昭,陈公公叹口气,示意展昭跟进来。

迈步进了御书房,陈公公掌了盏灯,往侧面的照壁上一映:“展护卫,你看看吧。”

于是展昭看到了几行狗刨一样的墨字,这几行字连起来,该是一首诗吧。

宫里起了一把火,

放火是我就是我,

如果要问我是谁,

陷空岛上来找我。

于是自然而然地,展昭想起多年前在类似的地方,看到的另一首诗。

我今特来借三宝,

暂且携回陷空岛,

展昭若到卢家庄,

管叫御猫跑不了。

只是……那已经是很早之前了吧……

而且白玉堂的诗才,没进步也就算了,怎么还滑坡得这么厉害?

展昭只能判定一件事情,若真有人窜到皇城来放火,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白玉堂;若这个人留书的目的是陷害白玉堂,那这个人的大脑结构,实在是有点……呃……

可是官家不这么想。

不管是不是白玉堂,先找来再说。

所以,宣展昭觐见,目的是:让他去陷空岛“请”回白玉堂。

走出宫门的时候,展昭有片刻的恍惚,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那以后,很多修史的、写史的、论史的,提笔之际,总要文绉绉来一句: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这句话首出于谁?对了,就是滥觞于展昭。

回到开封府时,天光已然微亮,四下看不见端木翠,问了才知她已回去了。

公孙策撑不到他回来,也先去会了周公。包大人早朝未归。展昭吩咐灶房的下人烧了锅水,挪了浴桶进来,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卸去一身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