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六指(第2/7页)

这郑巧儿长得也太瘦太小太矮了,虽说已经成年,身板儿依然单薄得如同十一二岁的幼女,站直了还不到展昭胸口。虽然挠人的气势很是汹汹,但用衙差的话讲:“力气比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李松柏可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你能相信是郑巧儿活活掐死了李松柏?

案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线索全断,办案人员进入一筹莫展的态势——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明,第二犯罪嫌疑人郑巧儿也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但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当日晚间,展昭与王朝、马汉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展昭的胳膊大放悲声:“展大人呀,巧儿是冤枉的啊,巧儿是不会杀人的啊……李松柏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害了郑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巧儿陪葬啊……”

展昭立刻听出不对:“李松柏害了郑家?李松柏和郑家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老人家思路不清、絮絮叨叨,偶尔思维跳跃离题万里,我们也就不详述了,简单归纳如下:

二十年前,李松柏只是布庄请的一个掌柜,锦绣布庄的主人名叫郑万里,娶妻刘喜妹。一日郑万里外出收账,彻夜未归,隔天消息传来,原来郑万里路遇劫匪,横遭不幸。

刘喜妹悲痛欲绝,若不是有孕在身,恨不得自杀殉夫。郑家原本就人丁寥落,郑万里一死,布庄的生意便由李松柏接手。这李松柏见财起意,觑着主母有孕无暇顾及生意,暗地里施了些卑鄙手段,只几个月光景,便将布庄的银钱暗地转走,对外只说是经营不善周转不继。那刘喜妹为保住夫家家业,被李松柏哄着以布庄名义借下了好几笔高利贷。可以想见,后续债主纷纷上门逼债,刘喜妹无力还债,便萌了死志,将女儿郑巧儿托付给奶娘张氏后,一把火烧了布庄,自己也葬身火场之内。

债主并不知郑家孤女得脱,只道郑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李松柏,俨然以郑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郑家的余产,重开锦绣布庄。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展大人,你说这个李松柏还是人吗……巧儿,巧儿她是冤枉的啊……”

展昭与王朝、马汉面面相觑。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听者落泪闻者动容的百姓悲情故事,李松柏的人品的确让人不齿。

关键是——

这对郑巧儿有用吗?

郑巧儿原本很快就能归家,毕竟她既有不在场的证明,又无杀人动机,而现在,由于张氏的“积极奔走”,郑巧儿短期内是不得脱身了。

尽管她当夜不在场,但是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买凶也很流行。

她有杀人动机,事涉上代仇怨。

她有杀人嫌疑,她是六指。

说到六指,就不能不提及张氏提供的另外一条信息,郑巧儿的母亲刘喜妹,也是六指。

由一件案子牵扯出案中案,在开封府诸人的办案生涯中并不离奇。事情只过去二十余年,想问出当年的一些情况也不是难事。

果然,王朝自一位老衙差处探听到当年锦绣布庄失火的情形。据称当时的火势极大,众街坊虽有心施救,但俱被火势逼退。大火之中传来刘喜妹凄厉至极的惨叫,闻者无不心惊。

大火过后,除了熬制染浆的铜锅铁炉尚存,其他所有,均化为灰烬。更可怜的是刘喜妹,被烧得尸首都不曾留下。

“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吗?”展昭的心里咯噔一声。

王朝、马汉一同看向展昭,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刘喜妹,可能并没有被烧死。

展昭决定去锦绣布庄看一看。

在布庄门口遇上探头探脑的鲁阿毛。看到展昭怀疑的眼神,鲁阿毛吓了一跳,赶紧撇清自己:“我家夫人惦记着凌霄红布,差我来看看锦绣布庄会不会再开张。”

展昭不解:“城中的布庄多的是,为什么非要在锦绣布庄买?”

“小的也是这么问,”鲁阿毛挠脑袋,“可夫人说凌霄红布只锦绣布庄有的卖。”

这怎么可能,开封是天下奇巧汇集之处,区区凌霄红布,也能奇货可居?

展昭不以为然。

推门进屋,铺子里灰暗得很,只短短几天,处处蒙尘。都说人死灯灭,现下看来,人死尘生似乎更贴切些。

柜台上一本打开的账本,展昭低头去看,最后一条赫然是“刘府,凌霄红布一匹”。

随手往前翻了翻,锦绣布庄的生意不错,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进出的量不在少数。展昭笑笑,转身往内室走,走了没两步,忽地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将账册重新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