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第3/4页)

“四爷,您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庆贤急忙道。

“我知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我想再跟诸位说几句心里话。皇上待我恩重如山,钦赐举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获赏此恩典,我韩秀峰就算战死沙场也报答不了皇恩!可形势比人强,皇上的眼前之忧,我韩秀峰实在是分不了。燃眉之急,我韩秀峰也无能为力。只能未雨绸缪,分皇上将来之忧,解朝廷将来之急!”

韩秀峰深吸口气,接着道:“知晓内情的几位王公大臣,一直以为咱们干得是斥候的活儿,只有文中堂和恭王知道咱们这几年所做的其实不只是打探整理验证夷情。知我等者谓我等心忧,不知我等者谓我等何求,而现在的形势又那么紧迫,这差事今后该怎么往下办,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

“四爷,您是说咱们做得太多了?”王乃增苦着脸问。

“为江山社稷计,咱们不是做得太多而是做得太少,可眼前这形势又容不得我等再按部就班,所以得换个路子。”

“怎么换?”庆贤不解地问。

韩秀峰环视着三人,低声道:“以前我们总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找着人,就能办成咱们想办成的事。比如翻译洋人的天文地理和算术等书籍,又比如仿制新式洋枪洋炮,可两年过去了,却毫无进展,可见光靠我们自个儿想‘师夷长技以制夷’没那么容易。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借势。洋人不是在香港、澳门、宁波和上海等地办学吗,尤其洋人的那些传教士最喜欢办学。咱们不妨顺水推舟,不动声色帮着促成。他们要是银钱不够,咱们帮着召集开明士绅捐点。他们要是招不着学生,咱们可以暗地里帮着招。

坚持个三五年,总能培养出几个真正精通西夷语言文字的人才;要是能坚持个十几二十年,定能培养出一批精通西夷天文地理和算术的人才。到时候别说仿制新式洋枪洋炮,就是蒸汽机、照相机和那个千里传音的电报机咱们都能造出来。”

王乃增深以为然:“相比打探夷情,这才是咱们应该干的事。”

“所以我等不能丢官,‘厚谊堂’更不能关门大吉,广东吃紧就让它吃紧,反正咱们再着急也没用。总之,咱们今后得以保位和保住‘厚谊堂’为第一要务,该苟且就苟且,没啥丢人的。”

“不但不丢人,而且问心无愧!”

“对,问心无愧,咱们无愧于朝廷,无愧于皇上!”

……

韩秀峰交代好一切,回到会馆。

没想到伍肇龄不但在会馆等,还神神秘秘的,一见着他就不顾陪坐在一边的吉云飞和敖彤臣,把他拉到内院,从袖子里取出两道折子,兴高采烈地报喜。

听说赏给举人的事肃顺帮着办差不多了,最迟后天就会有消息,韩秀峰本来挺高兴的。可看着手中的折子,韩秀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伍肇龄意犹未尽,见他愣住了,又凑过来抑扬顿挫地说:“国家抡才,期得真士,以图实政。但贤才不择地而生,从来豪杰多出寒微,傅说举于版筑,太公起自屠钓,韩信乞食漂母,宁戚为人饭牛,后遭时遇主,皆功名著于当时,显于后世……志行,瞧瞧,这段写得多好,谁能想到这出自焦麻子之手!”

这一段韩秀峰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而是之前的那道折子和这道刚草拟好的谕旨下面的那些话。

折子是以吏科给事中伍辅祥的口吻草拟的,称四川巴县等地陋规,童生考试,有暖籍、冷籍之分。竟至有父兄,初次送子弟读书,多以冷籍被拒,廪保勒索,殊属不成事理。还以他这个新任太仆寺少卿为例,德才兼备,却因冷籍无缘科举。于是奏请皇上降旨永行禁止,如再有以冷籍勒索者,从严查办。

有唱,自然就得有和。

所以他们又帮皇上草拟了一道龙颜大怒的谕旨,先是引经据典说英雄不论出身,然后搬出朝廷早颁行的法条和沿袭了上百年的成例。比如早在顺治朝时,朝廷就废除了满洲、蒙古、汉军家仆皆不准应试的旧制,更别说冷籍这样的陋习。

如果只是这样同样没什么,关键是最后一段。

韩秀峰指着焦佑瀛帮着草拟的谕旨,苦笑着念道:“朕居深宫之中,邪正真伪,不能悉辨。是非功罪,不能尽明,全凭章奏以为进退赏罚。每闻前代朝臣分门别户,植党营私,蒙蔽把持,招权纳贿,朋类则顿生羽翼,异己则立坠深渊。更有同年、同资、师生、亲故互相援助,排挤孤踪,浮议乱真,冤诬莫控,朝纲大坏,国祚遂倾,深可鉴戒。今恐在朝各官因仍敝习,不能力改前非,所关治乱,甚非细故,必如何而后可尽革其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