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顾元白看着这些血迹,过了一会,他下床走到了窗口处,阳光洒进来,晃眼得连外头的景色都不清不楚。

灿烂的阳光底下正是适合启程的好天气。

顾元白突然抬手捂住了眼,挡住刺目烈日,闷声笑了几下。

好手段,薛九遥。

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圣上?”

顾元白笑了一会儿,他就转过身,“来人。”

*

薛远来得如一阵风,走得也如一阵风。

一夜过去之后,没有人知晓昨日还有一个薛九遥来过。顾元白与人在亭中暖茶时,还在想着他究竟还有些什么本领,听到旁人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抬眼看去。

孔奕林笑了笑,“圣上昨日泡泉,可有觉得暖和了一些?”

“确实,”顾元白,“就是中途跑来了一只野鸟,在朕的池子里落下了几根羽毛。”

孔奕林感叹:“如今这季节,没想到还能在和亲王这处见到鸟雀。”

众位青年才俊陪侍在侧,都想要在圣上面前表现一番,枯坐着无趣,求得同意后他们便将此当做成一个小小文会。暂以花枝为介,指到谁,谁就做一首诗。

这是文会常有的开胃菜,常玉言微微笑着,双手背在身后,十分的胸有成竹。顾元白有意给常玉言造势养名,他的名声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当中,不少人将他视作劲敌。

汤勉年龄小,还未立冠,他主动跑出亭子去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芙蓉花,正满面笑意地想要跑回去时,一转身,却对上了和亲王的脸。

汤勉的脸霎时被吓得惨白,说话哆嗦,“王、王爷……”

和亲王冷冷瞥了他一眼,暗含警告,“你竟然还敢出现在圣上面前。”

汤勉慌乱极了,与他一同私藏圣上画作的同犯李延现在也不在,只有他一个人面对和亲王,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王爷,请听小臣解释!”

和亲王却直接转身,快步朝着亭中走去。

他的衣袍飞滚,汤勉却吓得六神无主,仓皇跟上,生怕和亲王会告诉圣上他曾做过什么。

而在亭子中,久久等不来汤勉的众人正说笑交谈着。圣上被众人围着中间,诸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官员凑在他的两旁,这些官员俱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考上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孔奕林能与这些人交好,恰恰就表明了这些人并非迂腐古板之辈。

腹有诗书气自华,如此多的俊才在此,和亲王第一眼看过去的竟然还是顾元白。

他气息沉淀下去,干净利落上前行礼:“臣拜见圣上。”

“和亲王来了,”顾元白含笑拍了拍身侧,“坐。”

诸位官员朝着和亲王行了礼,退开了位置。和亲王走上前坐下,顾元白侧头看着他,“昨日朕有些体乏,睡得早了些。今早听田福生说,和亲王昨晚专门过来找了朕,似乎有些事想同朕说?”

汤勉紧跟在后,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和亲王却没有说他,而是低头看着衣服上的蟒纹,平静得宛若一个死潭:“圣上,臣只是想同您说一件喜事。前些日子大夫上门诊治,王妃有喜了。”

顾元白猛地看向他。

和亲王还在看着膝盖上的手,侧颜冷漠,手指不自然的痉挛,看着不像是得知自己妻子有了孩子的丈夫,而像是一个冰冷的刽子手,“夫人现在不宜面圣,她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大夫说了,要时刻在府中好好安胎才好。”

这两位先帝的血脉,总算是有下一辈了。

田福生喃喃道:“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先帝在时,和亲王一直在军中拼搏,常年在外不回府,和亲王府都要落了灰。回来京城之后,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听闻过子嗣的消息,再加上先帝同样是子嗣单薄,不少人都猜测皇家血脉是不是就是如此的难延。

众人拱手恭贺,脸上都带上了笑,一时之间只觉得喜气洋洋。和亲王客套了几句,顾元白问:“胎儿几个月大了?”

“快两个月了,”和亲王扯扯唇,“莫约是在圣上万寿节之后有的,当真是有福气。”

顾元白笑了,朗声道:“田福生,赏!”

田福生同样高声应道:“是!”

和亲王道:“臣替王妃谢过圣上。”

顾元白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和亲王的手臂站起,同他一起缓步下了亭子,打算说些兄弟间的私密话。

落在他身后的和亲王低头看着他的手,只觉得这手怎么这般的细长瘦弱,在他深色的常服上白得犹如透明一般。

王妃的手也白,却并无男人的经脉和青筋,这手即便是养尊处优,也是一双男人的手,世上唯独此一双的手。

深夜中的那些时日,和亲王伏在王妃的身上,抓着她的手臂扣在头顶,有时候汗流浃背,失神之中就会扣着王妃的下巴,喊着:“顾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