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安娜希望自己能病得久一些, 这样她就能在谢菲尔德的卧室里待到天长地久。

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待下去,她把书包里的课本一股脑儿倒在床上,然后用一种充满求知欲的可怜眼神望着谢菲尔德:“能帮我补补课吗?学校的老师讲得太差了, 我听不懂。”

谢菲尔德坐在露台的椅子上, 手上拿着茶杯, 头也没回:“你的老师最差都是硕士毕业,安娜。”

安娜哀求道:“可是我真的听不懂嘛!我有多笨,你又不是不知道……求你啦,谢菲尔德先生, 柏里斯叔叔, 教教我……”

他完全无法抵御她甜蜜的撒娇, 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站起来,朝她走去。

这小姑娘似乎已从丧母的哀痛中走了出来, 这两天都面带笑容, 脸上焕发着青春迷人的光彩, 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讨人喜爱似的。

然后,谢菲尔德就发现,这讨人喜爱的小姑娘的知识水平,约等于初中生——说是初中生,其实都不太准确, 因为让她重写八年级的试卷,不一定能全都及格。

谢菲尔德揉了揉眉心,只好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讲起。

安娜听课的时候,倒是足够乖巧。但她的乖巧,并不能弥补知识层面的不足, 经常提出一些令人发笑的问题。比如,她选修的艺术课,必须要学会赏析名画,然而安娜对画作的认知,还停留在看图说话的阶段。

举个例子,《帕里斯的裁判》这幅画,取材于希腊神话,讲的是赫拉、雅典娜、维纳斯三位女神,为了竞争“最美丽的人”的称号,而去引诱人类男子帕里斯的故事。

帕里斯是被特洛伊王后遗弃的孩子,在山林中长大。维纳斯承诺,如果他能把刻着“给最美的人”的金苹果给她,她就让人间最漂亮的女人——斯巴达国王的妻子海伦,爱上他。最终,帕里斯将金苹果给了维纳斯。维纳斯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但也因此引发了特洛伊战争,让帕里斯国破人亡。

这幅画寓意丰富,色彩鲜亮,并且蕴含着一定的政治隐喻。安娜却被它表面的主题迷住了,认真地评判起女神的美丽来。许久,她得出结论:三位女神的身材像母熊一样壮硕,都称不上“最美”。

她像刚开始发育的男孩一样,对色调暗沉、画风阴郁的油画兴趣缺缺,对一丝.不挂的人体画双眼放光,明明那些画作还没有一些杂志女郎姿态诱惑,她却看得快乐极了,恨不得把一对眼珠子贴上去观赏。

谢菲尔德看着她对艺术的态度,简直忍不住怀疑,那天把女主角演得活灵活现的女孩,究竟是不是她本人。

只能说,有艺术天赋的人,不一定懂艺术;懂艺术的人,不一定有艺术天赋。

辅导完安娜最擅长的艺术,谢菲尔德帮她检查数学和法语的作业,法语还好,虽然有些错误,但看得出来,作业都是她亲自完成的;数学作业则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字迹。

谢菲尔德用指关节敲了敲作业,眯起眼睛看向她。

安娜讨好地对他笑了笑,身子一扭,从床上滚进了他的怀里。

她仰起头,搂住他的脖子,柔媚地吻了吻他的嘴唇,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帮我写作业的都是女孩子。”

亮晃晃的晌午阳光笼罩了整个卧室,谢菲尔德望着她娇嫩的脸庞、汗津津的颈窝,突然有一种错觉——时光往后倒退了几十年,他经历过的时光一寸一寸地缩短,变成了和她一样的长度。

只要这女孩在他的身边,他的生命就会被爱情的力量无限拉长。

然而,面对她可爱的勾引,他永远只能推开她,而不是回应她。

“坐好,安娜。”他听见自己平静而克制地说道。

——

安娜能感觉到,谢菲尔德对她越来越纵容了。

她一方面非常珍惜他对她的纵容,一方面又忍不住去试探他纵容的底线——下午茶的时候,她在茶杯里放了两颗糖块,故意用茶匙搅拌得叮当响。谢菲尔德听见这恼人的声响,却头也没抬,一句呵斥都没有。

安娜不由有些纳闷,怀疑是自己记错了茶匙的用法,于是又在雅各布的面前做了一遍。雅各布立刻制止了她的行为,皱着眉告诉她,茶匙必须上下来回搅动,且不能碰到杯壁。

“先生最注重礼仪,”雅各布絮絮叨叨地说,“他见你这样,非训斥你不可。”

安娜没说,她已经在谢菲尔德面前这么做过了。

了解到谢菲尔德对她的纵容程度后,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半夜做了噩梦后,她抱着枕头,偷偷溜进他的卧室,大着胆子和他睡在一起;缠着他去郊外野餐,并且一定要他用印着草莓图案的餐布;打开电视,把他从露台上拽进来,搂抱着他的腰,模仿电视上的华尔兹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