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撤席后,白事就算结束,邻里亲戚三三两两的走了,管财务的主事将账册和礼金一并交给李艳华,与知宾一起也离开了。转眼间,来来往往的,只剩下了搬桌椅的服务员。程毓瞧承包的饭馆人手不足,也忙不迭的上去帮忙,待到院子收拾利落,一扭头,瞧见自己的小侄子,周宏远,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程毓蹲下去,握了握周宏远的肩膀,周宏远微微的摆了摆头,看向自己的肩头,程毓下意识地松开手,才看着自己满是油星的手,在周宏远的白色上衣上,留下一道深深地污痕。

程毓哂笑,讪讪地将手垂下去,说,“宏远,乖,以后听妈妈的话。”

周宏远顿时垂下头去,霜打地茄子一般,紧接着,摇了摇头。程毓看他这副样子,不觉贴近了几分,看到他苦着个小脸,心里一酸,说,“宏远,你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了,不可以让妈妈生气,知道吗?”

“啪”,珠子般大小的泪水滴在地上,程毓把自己的手往衣服上一抹,随后抬了抬周宏远的脸,轻轻擦去他的泪,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周宏远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几乎是低不可闻地说,“妈妈,妈妈走了。”

程毓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走?走哪去?你妈妈大概是出去送客了吧。”

周宏远没吭声,只是哭着。刚开始尚用力控制,到最后,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跌倒在地。

程毓心中不忍,将周宏远往怀里揽了揽,说,“不哭啊,不哭,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宏远乖……”

周宏远起先将手撑在程毓胸前,不愿与他贴近,慢慢的,接二连三的悲痛让他失去了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叔叔的芥蒂,进而牢牢地被程毓抱在怀里。

这个怀抱好温暖,又好踏实,让他几乎忘记了今日是谁的葬礼,又有谁落荒而逃,一瞬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程毓本来打算丧礼结束就走的,这里也着实没什么值得他留念的,是以来的那天就在车站定了今天傍晚回省城的车票,可怀中这孩子实在可怜,他从下午等到晚上,等到夜色乌黑,等到更深露重,都没见着李艳华进家门的影子。

程毓心想,这形势不对,哪有新丧夫的寡妇撇下儿子在家一个人跑出去的道理?心一横,在周宏远的带领下,来到里屋。

这屋子程毓十几年不曾来过,满屋陈旧潮湿的霉味,乍一进却只觉得胸闷气短。

程毓虽不愿踏足这里,更不愿窥探李艳华与自己已逝兄长的生活,但无奈今日着实事出反常,只得硬着头皮进了他夫妻二人的卧室。

周宏远只肖得朝里瞅一眼,就摆了摆头,说,“她的东西都拿走了。”

程毓这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间卧室竟已然没了居住的痕迹,那些常见于女性卧房里的瓶瓶罐罐,全都不见了。

周宏远拉开柜子,却只剩下了周云伟的衣物和几件陈旧的女衣。

答案昭然若揭,一时间,程毓也没了主意。

一大一小叔侄俩颓然坐在沙发上,客厅里,摆放的老式钟表一圈圈儿走动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钟声响了第十下的时候,程毓挠了挠头,说,“天大的事儿也要先休息,宏远,你先去睡觉,剩下的叔叔来想办法。”

周宏远却不依。妈妈都能跑路,这个出现仅仅两日的便宜叔叔又如何靠得住?他眼中精光微现,片刻之后,冲程毓摇了摇头。

程毓虽然外表看上去粗,心思却细腻,对周宏远的担忧心知肚明,他摸了摸周宏远的头发,温声说,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明天一早,你还能看着我。

周宏远这才磨磨蹭蹭的带程毓一起去了自己的卧室。

程毓乍一进周宏远的屋子,不觉一惊,心想,宏远的卧室比起客厅与兄长夫妻的房间,明显要洁净的多啊,这小伙子收拾挺利索的啊,再定睛望去,书本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衣服叠好了放在枕头边,屋子虽小,却干净整洁,明明是洋灰地,却偏偏让程毓生出几分“纤尘不染”之感,不由得啧叹。

程毓三步坐到床边儿,周宏远则站在边儿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也没说话。

程毓摸了摸脑袋,说,“你上床睡觉啊。”

周宏远又皱了皱眉头,他欠了欠身子,拿起床边儿的大裤衩子和汗衫,又瞅了程毓一眼。

程毓这才明白过来,周宏远是要换衣服呢,心道,这小家伙年纪不小,懂得还挺多,一边想着,一边暂且退出了周宏远的卧室。

等到估摸着周宏远换完衣服,才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怎么,跟叔叔还害羞啊。”

周宏远没吱声,蜷在被子里,又换做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