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完结

晏行昱说去就去, 第二日就进了宫。

两人除了大事外很少会分开,这次荆寒章罕见地没有和他一起进宫,反而在晏行昱离开后, 孤身一人前去了已经破落的相府。

晏戟正在佛堂上香,神色淡然,好像这些月的幽禁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气度雍容,依然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晏相。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来人竟然是荆寒章,微微挑眉, 似乎有些诧异。

荆寒章一身黑衣, 神色阴沉仿佛是来给人送行。

晏戟淡淡道:“晏行昱让你来杀我?”

荆寒章并未带刀,他没应这句,视线扫过案上牌位,最后落在那块无名排位。

晏戟注意到他的视线:“你原来是为了这个而来。”

荆寒章终于冷冷开口:“当年你到底换没换那两个孩子?”

晏戟道:“事到如今, 换与没换还有意义吗?”

“你之前不将真相告知行昱,是因为你想拿身世来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所用。”荆寒章走到案前,抬手将那牌位拿起来看了看, 漫不经心道,“而现在我大哥已登基,既然没什么意义你也不选择告知真相……”

荆寒章偏头看了一眼晏戟,眼底无情无感:“你只是在单纯报复他。”

晏戟不为所动:“我为何要报复他?”

“他毁了你想要的一切。”荆寒章细数, “你最想要的权势,耗费二十年一步步下好的棋盘,还有……晏夫人。”

晏戟瞳孔一缩。

荆寒章终于笑了起来。

本来说出最后一个他只是在试探,却没想到满脸漠然的晏戟竟然反应最大。

“没想到冷血无情连亲生儿子都要利用的晏相,有朝一日竟然栽在了自己寻的替身身上。”

荆寒章觉得又可悲又好笑, 他淡然问:“晏夫人疯了,你不去怪罪魁祸首,却去迁怒晏行昱,这是什么道理?”

晏戟脸上的游刃有余终于消散,冷厉看着荆寒章,眸里全是恨意。

若没有荆寒章,毫无牵挂的晏行昱绝对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你以为他到现在还不杀我是因为什么?”晏戟冷冷道,“他口中说着不在意自己是谁,实际上心中却比谁都在乎,我若将真相说出来,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荆寒章静静看他。

“他从不留无用之人。”晏戟紧盯着荆寒章,森然道,“所有人在他眼中皆是能动的棋子和无用的废棋。荆寒章,你以为当年章岳为何会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你以为那篇策论是他心血来潮而做吗?你所认知的那些,全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他心思深沉,内心在想什么无人知晓。这样的枕边人你也敢要吗?”

荆寒章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神情,直到晏戟停下,他才冷声说:“说完了吗?”

晏戟说完最后一句:“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腻了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荆寒章对这些话置若罔闻,见晏戟不再开口,面无表情道:“我大哥登基,你被罢相是迟早之事。这些年你在朝堂之上树敌良多,一旦彻底失势,会有无数人落井下石。”

“晏相。”荆寒章从袖子里拿出来琢玉的刻刀,垂下眸将那无名墓碑随手划了几道,漫不经心地开口,“将真相告诉我,我会送你离开京都城和你夫人一起安享晚年。”

晏戟冷冷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荆寒章笑了一声,道,“新帝登基,必定要震慑朝堂百官。整个京都城人人自危,又有谁能违抗新帝保你呢?”

“只有我敢。”

晏戟沉默。

“晏相想一想吧。”荆寒章将手中的牌位递给晏戟,笑着道:“很划算的,你不怕死,难道想要整个相府随你陪葬吗?”

晏戟怔然许久,垂眸看向手中的牌位。

荆寒章用刻刀刻了薄薄一层的痕迹,隐约能辨认出来是“晏行昱”三个字。

荆寒章低声道:“将真相告诉我,无论他是谁的孩子,之后你相府再无晏行昱此人。”

晏戟盯着牌位上的字,不知为何冷酷了多年的心骤然一阵颤动。

他怔然地将手缓缓抚向牌位上那龙飞凤舞的字,指尖一僵。

一刹那,晏夫人崩溃地哭喊和责怪瞬间响彻耳畔。

“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的行昱呢,我的行昱……”

“我的孩子被你弄丢了,你……你把他丢去哪里了啊,晏戟?”

“晏相,我求求你……”

铺天盖地的悔意突然袭向脑海,晏戟身躯摇晃,有些站不稳了。

当年晏戟决定用刚出生的孩子做棋子时,对晏夫人并无情感,他能眼睛眨都不眨地用药将她脸上的红痣去掉,只想她那张脸更像林映朝。

多年过去,物是人非。

在昏暗的祠堂中,他孑然一身,迟到了二十多年的悔恨如同潮水似的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