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0章

高颖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朝魏如海道:“有劳大内官了。”

钟毓和傅司棋对视一眼,朝高颖鞠过礼,转身顺着龙尾道拾阶而上。

进了宣室殿, 沈昭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只粗略翻看了傅司棋呈上来的奏折,道:“加强西宫的防守, 兰陵公主养了不少暗卫,那些人比不得她在朝中的爪牙,都是些无名无姓的亡命徒,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傅司棋应是。

“她近来怎么样?”

傅司棋道:“刚被囚禁时颓靡了几天,如今精神倒还好,跟没事人似的了, 听西宫的守卫回禀, 又拿出了长公主的派头, 吩咐他们干这干那的。”

沈昭面露冷讽:“那就好。”他转头看向钟毓:“淮关那边怎么样了?”

钟毓道:“一切皆如陛下所料,南楚后方不稳, 已经撤兵了,只是……他们洗劫了三郡的粮仓和兵器库。”

沈昭轻轻一笑:“徐长林还真是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便将此事揭过不提, 又吩咐了些琐事,让钟毓告退,独留下傅司棋。

“你跟朕去一趟西宫,朕要去会会兰陵公主。”

沈昭起身, 宫女上前给他披上黑狐凤雉披风,傅司棋走了神, 目光泛空, 直到沈昭走到他跟前了, 才恍然反应过来, 快步跟上。

今年冬天格外冷,寒风凛冽,御苑里百花尽敛,唯有茶花开得好,红艳艳的,花瓣饱满拥簇在一起,瞧得人心里暖暖的。

越往西宫走,就越萧索,越荒凉。

傅司棋没忍住,跟在沈昭身后轻声道:“朝野上下多有非议,有很多难听的话指向……”他的声音微颤了颤,淹没进轻啸的寒风里。

沈昭眉眼皆冷,毫无波澜:“不用担心,有朕在,他们掀不起大风浪。”

“说来说去,还是私心太重。打着铲除奸佞的名号,其实是想趁机结党为自己谋利。”傅司棋想起高颖在宣室殿前那副虚伪腔调,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昭倒看得开:“人性如此,哪一朝哪一代都避不开,暂且由他们去,等朕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他们。”

傅司棋便不再多言。

西宫年前才翻新过,回廊阑干和雕花窗棂皆红漆鲜妍,连画着梅花的茜纱窗纸都是簇新明亮的。四周花木枯萎,飞禽绝迹,连本就稀少的几个宫人都没精打采的,唯有一座座楼阁这么光鲜的驻立着,说不出的诡异渗人,越靠得近,就越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飕飕的往上冒。

魏如海刚想扯开嗓子喊圣驾驾临,被沈昭挥手制止。那些躲在檐下打盹的宫人匆忙赶过来,跪了一地,齐呼万岁。

沈昭指了其中一个宫女,让她进去看一眼兰陵,那宫女回来确认兰陵衣衫齐整,沈昭才独自进去。

宫室里焚着檀香,焚得很浓,沈昭冷不丁被呛了一下,捂着嘴直咳嗽。

他边咳嗽着,边往里进,白濛濛的香雾里,依稀可见兰陵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慢慢摇晃着,打眼一看,云鬓高挽,戴了全套的头面,金灿灿的,半点阶下囚的落魄都没有。

她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回,悠闲道:“皇帝陛下终于腾出空,来看一看自己的手下败将了?”

沈昭也不知怎么了,来之前想好了要如何跟她周旋,可当离她这么近时,却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好像这个女人的存在,天生有种压迫感沉下来,让人憋闷。

他放下袖氅,轻呼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朕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姑姑如此能干,定然还有心腹隐藏在坊间,没有让朕逮住。朕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派去中州的人陆远已经抓了,他派兵押送到了长安,如今正在大理寺里关着。”

兰陵的神情微僵,眼眸里迸出几许戾光,狐疑地扫了沈昭一眼。

沈昭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不信也无妨,待会儿朕就让人把人头给你送过来,你盯着挨个认一认,看看是不是那些人。”

“朕来找你说这些话,不是怕了你,是想让你积点德。大局已定,就算你兰陵公主曾经无所不能,可如今在朕这里,你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别白费力气了,不然,你每做一件大逆之事,瑟瑟就要跟着你多承担一份毁谤,你稍稍心疼下自己的女儿,做个人。”

兰陵冷冷一笑,讥诮道:“陛下这番言辞,这做派,真像个圣人。”

她转头扫了眼沈昭,悠然倚靠着藤椅,笑意更甚:“你跟瑟瑟不一样,你心眼多,精明又缜密,你该早就料到我们之间会有这一天,刀剑相向,你死我活,从前不确定的只不过是哪一方会胜。可纵是这样,你当初还是坚决地要娶她,哪怕是在她最抗拒这门婚事的时候,你耍尽了手段把她绑在你身边,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没料到终有一天瑟瑟会因你我之争而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