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为女须强(第2/3页)

他们就差在没有朝廷旌表的前提下,给她建造一座孝女牌坊了!

而这些年里,她在父亲那些规矩礼法的缝隙之中,救下一个个可怜妇人,从中挑选出能够接受点拨的人,对有些人教授以技能,对有些人教授以学识,让识文断字却不懂世故的人能够领会人情,让无端受辱的妇人开阔眼界,知道这天下并不仅仅是娘家和夫家……

同时,她这些年又在召明书院悄悄寻找某些特别的人才,潜移默化地引得他们去关注那些道学君子不屑于去关注的杂科学问。当然,这很难,因为她自己也不懂这些,只能在代表父亲给人赠书的时候悄悄做点手脚。当然,她是绝对不会遗留任何文字给人当证据的。

就算她万一对人看走了眼,诸如《梦溪笔谈》之类的书也无法作为指摘她的把柄。

因为她早年就从父亲的抱怨中得知,当今皇帝很喜欢标新立异,所以只希望有天资非凡的学生从这些书里得到启发,写出什么奇特的文章,做出什么特别的东西,能让人注意到召明书院。虽然花费了很多时间,但她总算是成功了。

至于如今太后的懿旨,虽然和她预想中还相差甚远,可至少还能算是成功的一步。

因为父亲固然讲风骨,讲体统,此时还一副极不情愿她去当那个公主侍读的样子,但绝不会真的义正词严拒绝太后美意,因为太后嘉赏她的那八个字,也算是给父亲脸上贴金。

洪氏默然伫立,直到洪山长说够了,说累了,她正打算顺势委婉规劝两句,给父亲一个台阶下,外间却传来了一个声音:“洪兄,苏州太湖书院的肖山长,松江华亭书院的徐山长都到了,大家约好了出去聚一聚,所以请我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刚刚洪山长说得兴起,根本没顾得上外头的动静,此时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岳山长,他冷哼一声,正要拒绝时,却只见洪氏上前一步,对他低低说出了一句话。

“爹,群贤齐聚京城,这是难得的盛事,您何妨去会一会各方贤达?”

洪山长对这种交往并没有多大兴趣,此时顿时眉头大皱。可洪氏却又声音柔和地劝道:“咱们出来的时候,老山长不是就对爹说过,希望您广交朋友,多多了解其他书院的风流人物,日后彼此结交,互有助益吗?”

恪守礼法的洪山长当然也是极其尊师重道的人,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把豫章书院交给自己的那位老山长,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所以这些年来,他始终兢兢业业。

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的他素来最不齿那些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假道学,妻子亡故后不钠婢妾,全身心投入书院,至于家里,他完全丢给了女儿去照管。至于儿子,他早就和儿女成群的长兄说好,临死时过继一个就完了,压根不担心贞节名声在外的女儿将来会受人欺负。

当然他更知道,临走时老山长对他的原话是,尽力了解其他书院有什么杰出人物,然后做好相应的预备,免得自家书院英才在此次会试和殿试时意外受挫。

须知明年这大比之年,豫章书院的目标是,倾尽全力也得拿下三鼎甲之一!

所以,在门外站着一个是敌非友岳山长的情况下,洪氏这样委婉的提醒确实没错,但洪山长就是觉得心里不那么舒坦。于是,他撂下洪氏径直走到门边,拉开房门,见是岳山长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他就冷冷问道:“现在就去吗?”

岳山长之前在院子里时就听到了洪山长那一番丝毫不知道谨慎和克制的话。他知道自己甚至都用不着想办法告密,在这里伺候的人就自然会禀报相关人等,因此这会儿非但丝毫没有流露出异色来,反而显得更为客气而亲切。

“没错,此番受召的人都到齐了,大家坐而论道,恰能浮一大白。”

“老夫不会喝酒。”洪山长丝毫不顾自己这是不是直接把天给聊死了,硬邦邦地说出这么几个字后,他就轻哼道,“正好趁此机会,我也去领教一番各方贤达!”

见洪山长这么说着就大步出门,洪氏心中苦笑,面上却还不得不露出温婉的笑容对岳山长屈膝一福。眼看这位最先抵达京城的召明书院山长竟是客客气气对她拱了拱手,随手才不慌不忙转身跟在了父亲后头,她不动声色上前关了门,随即就揉了揉眉心。

父亲大概不知道,得知皇帝竟然召见父亲的时候,老山长就立刻以其夫人的名义请了她过去,随即在亲自见她时,那张极老的老脸皱得和苦瓜似的。

“元娘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和我孙女差不多,你跟着你爹上京,千万要看着他一些,别让他那张嘴惹祸!哎,我根本就不指望他能去当皇子师,就凭他那个性,只适合呆在书院里。因为他名声清正,纵使家世不凡的学生,也断然不敢对他这老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