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移镇的背后(第2/3页)

此时此刻,张寿听到朱廷芳对杜衡抛出了这样一个话题,顿时有些讶异。因为,朱廷芳之前丝毫没有对他提起过所谓临海大营移镇沧州的事——也许是认定兵事他不懂,文武殊途,也许是认为文弱的他不该掺和这个,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但他细细一思量,渐渐就从近些日子那些琐碎细微之处,想到了一个之前并未想过的可能。因而,他看到原本已经拂袖而去的杜衡站住了,满面狐疑地看向朱廷芳,他就不由得认真考虑,自己是该留下来听朱廷芳到底对杜衡说什么,还是先回避一下。

“朱将军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论是从前的临海大营劫杀商船,还是后来的临海大营兵变,你全都是亲历者,应该知道其中那点玄虚。前头的劫杀商船案成全了你,后来的兵变则是差点毁了你。虽然皇上如今把你调到了锐骑营,但是,难道以你的脾气,统领禁军就心满意足了吗?”

朱廷芳这露骨的话中,就差没有明示杜衡,这沧州的临海大营你有没有兴趣掺一脚。听到这里,张寿终于想明白了,他略一沉吟,干脆直接站了起来,随即来到了葛雍身侧。

“老师,在公堂上坐了这么久,我扶您出去走几步透透气如何?”

葛雍瞅了一眼张寿,顿时呵呵一笑。想留下你大舅哥和杜衡好好说话?想得美!也不看看我老人家好歹是个钦使!

然而,他狠狠剜了张寿一眼之后,却是干脆利落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在张寿的搀扶下出了县衙大堂。

当下了台阶之后,他就斜睨了张寿一眼道:“你就不想知道朱大郎接下来要怎么游说杜衡?你就不怕我们一走,他们这两个人私下说话,被人举发上去,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师说笑了,大堂上是只有他们二人,但大堂之外,杜衡带的锐骑营亲兵还在,莹莹她大哥带的护卫也还在,这哪里叫私下说话?而且,照我对莹莹她大哥的了解,他做事谋定而后动,指不定早就上疏奏明了皇上,也指不定连皇上回音都已经到了。”

葛雍斜睨了张寿一眼:“是啊是啊,指不定我还带着皇上给朱大郎的口谕或者圣旨!那你还拖着我走干嘛?”

“老师就当帮我这个学生一个忙?”

张寿笑呵呵地眨了眨眼睛,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既然事先没和我提过,我又对什么临海大营镇海大营一无所知,留在哪里岂不是碍事?不借着搀扶老师您出来透透气的机会溜出来,也找不到其他借口。”

“呵!”葛雍忍不住斜睨张寿,“说得你多老实似的!你既然非得拉着我老人家溜出来,那我倒考考你,你倒说说,朱大郎问杜衡临海大营分镇沧州,你觉得他是怎么想的?”

“朱大哥想说的话,其实很好猜。我记得张琛曾经对我说过临海大营劫杀商船背后的隐情,是南方某些商人和临海大营主将勾结,于是丧心病狂。但是,为什么从主将到下头将校都已经清洗了一遍,去年还会发生营啸,甚至还有人直奔融水村,冲着张琛和莹莹来了?”

张寿知道葛雍不会回答自己,因此干脆不紧不慢地自问自答:“因为烂掉的不只是将,还有兵。临海大营现在的情况,和唐末藩镇作乱的时候有点像。上头的节帅走马灯似的换,下头的小卒一窝蜂抱团之后,却是谁来了都不得不倚重他们,因为他们才是基石。”

“将校处置得再多,底下兵员都捞打劫杀人的油水习惯了,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我听说从前的锐骑营那位指挥使雄威自从上任临海大营,其实一直在大刀阔斧地清洗,临海大营各级军官换掉三分之二,但兵士却没有换防移防他地,真的有用吗?”

“更何况,天津本来就是海路、运河和陆路的三方要道,京城东南面的屏障之一,商贾云集,龙蛇混杂,军商彼此勾结早已不是一时一日。只要还是原来那一批老兵油子驻扎在那里,任凭是否汰换一批军官,那都没用,因为底下的基石早已被各方面势力腐化了。”

“我听说过一个成语,腾笼换鸟,可如今笼子都已经坏了,笼子里的鸟也已经有了异心。要我说,莹莹她大哥想的恐怕是,何妨丢掉从前那个笼子和里头的鸟,重新换一个笼子,重新抓一批鸟?”

葛雍登时神情微变。他一向知道张寿这个关门弟子聪颖而敏锐,可听到人就从朱廷芳刚刚那一句话中想到了这么多东西,他还是不禁暗自惋惜自己没耐性,想当年就应该在融水村多留几个月,如此说不定能抓到张寿背后那家伙——没人教的天才?怎么可能!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得容易,沧州固然也是临海,但港口呢?水军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