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忘川·凉裟(第6/7页)

凉裟感觉血液在一点点流尽,她想着自己快要死了,怎么也要为自己正个名,不能背负着别人的罪孽死去。

“那不是我。”她指了指程天衣,“你说的那个圣女,很久之前就自杀了,我是他在大漠里捡来的孤女。沈玦,你要杀我没关系,但请不要把我当做别人。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杀掉的,是一名叫做凉裟的人。”

他面色僵硬地看着她的眼,那双眼睛那么美,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他本也疑惑她的年龄,却将之归于佛陀泪的原因,却不晓,原来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既如此,他如今这般行为,先是接近她,利用她,到最后想要杀掉她。他不敢去想她现在心里有多恨他了。

弯刀突兀落地,他撕下衣角想要为她包扎脖颈上的伤口,被她侧身躲开。她眼里一片冰凉,冷冷看着他。

程天衣似乎看戏一般大笑不止,嘴里却喷出一口血来。

沈玦狠狠看着他:“终归,我还是杀了你这个罪魁祸首。”

却见他摇摇头,一脸的同情:“你真是个傻孩子,竟一直在做错事。你以为是我杀了你的母亲,可若我想要杀她,何必等到她生下你。”

若程天衣有心杀她,必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怀胎生子。她想要和爱人离开,而婢女想要成为圣女,一举两得何必再添杀孽,程天衣便统统成全。

只是啊,没有了佛陀泪的她再无美貌的资格,生下沈玦后便迅速衰老如妖。想象一下,丈夫抱着年轻美貌的妻子睡去,翌日醒来怀里却是一个白发皱颜的老人,没有被吓死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真正杀你母亲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罢。”

爱情,是建造在美貌之上的。若没有美貌,护法如何会爱上她,失去了美貌,护法又如何会爱她。

他被这事实震惊得回不过神来,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杀死他母亲的竟然是口口声声要他记得报仇的父亲。

可事实不是你不愿意相信便可以不存在。

良久,他猛地回头,看向凉裟:“你……”

若失去了佛陀泪会迅速衰老死亡,那她便也不能幸免。她早就知道这些,可明知道下场是什么,却依旧愿意相信他,帮他谋划。

她不知什么时候将那把弯刀拿在手中,看见沈玦紧张的神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终归是要死的,不如趁着美丽的时候死去,起码不会让你看见我很丑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他慌张地摇头,拳头捏得紧紧的:“你说过你还不想死。我辜负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好不好,我会带你走……”

被她打断:“不需要了。”

一旁一直没有动静的程天衣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黑血,竟是将毒逼了出来。他冷笑看着眼前这一幕,正要发力冲出去,明明将弯刀对准自己的凉裟突然扑过来,将弯刀狠狠插进了他的心脏,自己却也被程天衣一掌打在胸口震碎了心脉。

沈玦飞扑过去抱住她,看见她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气息几乎微不可闻。

程天衣看着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

她眯着眼,唇角是浅浅的笑,明明要死了,还笑得那么开心:“教主可还记得大漠之北不愿归顺明教的一家,被你派护法尽数斩杀。”她的身子一点点凉下去,又好像经历那似地狱般的一晚。

“灭门之仇,此生,不敢忘。”

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只有靠自己。赌上自己小小的唯一的性命,在大漠流浪,只因听闻明教教主那段时日可能会前往分坛。最终在将死之际遇上了他,于是开始长达二十多年的谋划。

沈玦的出现是一个契机。

她早就知道他的目的了,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那日杀手冲上十三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眼睛。她不能死在那个时候,因为程天衣还活着,所以他避开众人视角脱下黑衣,露出里面的连帽白袍,跳下来救了她,为了不暴露身份,将她放在十一天的月桂树上。

他以为是他利用了她,其实,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只是,在这一场智慧的较量中,彼此投入的感情孰真孰假,却再也不会知道了。

尾声

“你说告诉你这个故事的是一名女子,可那名女子在你的故事里已经死了。”

流笙替他斟上热茶,屋外已是午后阳光,少了燥热,平添韵味。

和尚双手合一,道了声阿弥陀佛,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进攻明教的中原人士里不乏妙手回春的神医,沈施主将凉裟姑娘带过去,保住了她的心脉。”

“可为什么沈玦又死了呢。”流笙双手托腮,对这个故事似乎入迷。

和尚低头看着木盒,语气悲悯:“佛陀泪是靠吸取女子生机来维持她的美貌,是深入骨髓的毒,不能戒,不能解。但若用活人之血喂养,辅以大漠烈日灼烤,便可恢复精气,变为正常人,只是便终生不能离开大漠了,中原可常有连绵雨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