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畏罪

樊之远带兵守卫大理寺, 严防牢房,这动静不小,暗中窥视之人立刻将消息传了回去。

大理寺正堂, 宋国公正挑着灯查看着刑部的几份旧案卷,似乎并不着急明日的审问, 也没准备回府歇息。

樊之远站在门边, 看着外头,稀里哗啦的, 下雨了。

雨水声中,传来一个脚步声,只见晓飞踏着水花疾步而进,对樊之远抱拳道:“将军,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的头发全部湿透, 发尾往下滴着水,全落到了肩上,他没有将水带进来, 只是站在屋檐下。

“另外接应的人手也已经安排好,很快就会传回消息。”

樊之远点点头:“去更衣吧。”

晓飞抹了一把脸:“是。”

樊之远目力极佳, 就是这大雨中也瞧得清外头的情况, 有大理寺的官员捧著书卷跟晓飞擦肩而过,差点相撞, 不过大雨又匆匆拱了拱手离开了。

除了宋国公,大理寺其他官员也依旧在这里, 瞧着井然有序的模样,似乎这样常住衙门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看起来令他很是惊奇。

“世上的冤案错案谜案, 新案旧案无数,只要想查总是查不完的。”

这些刑部不要的案子都在大理寺, 复杂又无利可图,自然也就忙碌,其实没人指望他们能查出真相来,所以这种繁忙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自己找事的无用之功罢了。

樊之远回头看着伏案的宋国公,灯光下,那古板的老头法令纹更加深刻,可看着却有几分可爱。

对,在李璃的熏陶下,他也用上了这种奇怪的词。

“宋国公有这份心,是百姓之福,大燕之幸。”他真诚地说。

不是谁都能十年如一日,不求回报和赞扬,只是默默无闻地做好分内之事。

如今这个朝堂,这样保持本心,坚持己见之人已经太少了。

就是顾如是也是装傻充愣了七八年,才有了出头之日。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宋国公这样“任性”的资本。

宋国公扯了扯嘴角:“樊将军保家卫国,能弃暗投明,可见大燕气数未尽。”

这个评价不算低,然而樊之远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大燕,也不是为了百姓,只是想讨回定北侯府当初的一份公道,不是通敌卖国之贼!

如今大燕究竟如何,李家天下会不会易主,他都不在乎。

他说:“愧不敢当,樊某今日之选,在于怡亲王。”

没有李璃,他绝不会跟武宁侯翻脸,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左相和武宁侯争权夺位之中趟浑水。

然而樊之远这话却让宋国公微微笑了笑,结合外头传得几乎成实质的绯闻,不禁让宋国公会意:“王爷之才貌,世间罕见,将军之福。”

大概从来不曾想过这种话会从迂腐的宋国公嘴里说出来,樊之远差点被口水呛住了。

然而樊之远这样的反应却宋国公微微一愣,疑惑:“是本官说错了吗?”

樊之远下意识地摇头,“没有……”但是一否认之后又觉得不对,“错了……”在摇摆了两次之后,最终僵在了原地。

宋国公看着怔然,最终失笑道:“年轻人,自己看不清,犹豫了,说明就是了。”

樊之远沉默了下来。

宋国公道:“看见你,老夫就想到了一个人。”他将另一本陈旧的案卷翻开问,“可知道曾经的定北侯?”

闻言樊之远蓦地抬头望着他。

后者说:“如今这整个大燕,也就只有老夫能毫无顾忌地提起他了,就是当今圣上,怕也恨不得世人遗忘他。”

樊之远动了动唇,垂在两侧的手下意思地握起来,让自己尽量平静地问:“宋国公为何忽然说起他?”

“我想到他的长子,算起来,魏澜若是活着,也是你这般年纪了。”宋国公怀念道,“文韬武略,定北侯常常夸言后继有人,青出于蓝,可惜。”

樊之远的目光落在门外雨中,幽幽道:“可世人皆知他们是叛国之贼……”

“呵呵……”宋国公冷笑起来,眼睛顿时锐利地射向樊之远,道,“你也是领兵打仗之人,如今这成就可不比当初的定北侯小,等清了君侧,圣上大权在握,封侯应是顺理成章之事。那时候,老夫提醒你一句,怀璧其罪,该小心了。”

樊之远听着这番话,心中砰砰直跳,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

“多谢国公爷指点。”他抬起手真诚地抱了一个拳。

宋国公轻轻地点点头。

烛光跳动,雨下的快,也停的快,渐渐的,只剩下残雨滴答从屋檐落下,汇进在地上的水坑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大人,不好了!”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樊之远抱臂的姿态微微一换,就见宋国公撇来深意的视线,然后不慌不忙地起身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