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外面的形势也一天比一天残酷。萧衍对着众多的僚佐凝重的说:“如今的萧宝卷性情大变,行为乖僻,手段狠毒。萧遥光果然起兵夺位,萧宝卷派右将军萧坦之讨伐,已经平定了。狡兔死,走狗烹,萧坦之也立即被杀。又瞅准机会,抢先下手,将尚书令徐孝嗣,卫尉刘暄等人杀的一干二净。如今朝中六贵,一个不剩。我担心建康的三弟,四弟他们会遇害。”

众人纷纷商讨应对之策,劝萧衍尽快将他们接过来,免遭萧宝卷的毒手。谢芳菲耳朵里轰然作响,她听到的是谢脁的死讯。萧遥光逼他造反作乱,他没有答应。萧遥光找了个借口将他杀了。他临死前还想着谢芳菲,让人将“焦尾”带给她。谢芳菲见琴如见人,眼泪潸然而下。清俊儒雅,才华横溢的谢脁就这样无辜被杀;丰神俊逸,文采风流的一代才子就这么陨落消没了!就这样死了。惜哉!哀哉!痛哉!

谢芳菲抱着“焦尾”,展开谢脁写给她的绝笔信,字字深情,句句绝望,整篇都是血和泪写就的。谢芳菲读的肝肠寸断。他不屑与萧遥光同流合污,为了保全谢家的名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芳菲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哑着声音让丫鬟们备齐檀香烛台等祭祀用品。又吩咐马车在门外候着。众人本不赞成她出府,可是见到檀香烛台等物,默然不语。萧衍叹气说:“让容情陪着你一起去吧。早去早回。”谢芳菲抱着小文上了马车,容情在旁边跟着,直奔城外的汉水。

寻了一处地势平坦的河段。谢芳菲面对汉水摆上烛台,点上檀香,对着汉水拜了三拜,然后插上去。抓着小文的手也拜了三拜,代他上了香。容情也祭奠了一番。谢芳菲对着滔滔的河水尽情哭了一通,小文吓的也哭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谢芳菲掏出谢脁的绝笔信,放在檀香上烧了。河面上风大,烛台上的烟灰一阵急转,瞬间飞远,沉到汉水里去了。

谢芳菲看着江面发了一阵呆,拿起“焦尾”,轻轻擦拭,说:“这把名琴,一直都是谢家是传家之宝。谢公子生前很珍惜它,轻易不肯示人。人死灯灭,性命都保不住,留着还有什么用。让它沉了吧。”说着就要抛入汉水。

容情阻止了她,说:“既然是谢家的东西,还是送还他们吧。这样毁了,太可惜了。”谢芳菲摇头:“谢家迟早也要灭亡的,一样保不住。落在庸俗人的手里,糟蹋了。不如让它沉了,陪伴谢公子去吧。”容情叹一口气,没有再阻止。谢芳菲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甩了出去。“扑通”一声,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琴身是木头制的,一时半刻沉不下去,随着滔滔的河水一路往下。谢芳菲一直目送着,直到消失不见。良久,叹气说:“这样也好。哪个人拣了去,也是一场缘分。像你说的,就这样毁了,似乎太可惜了。”

抱起小文,对着汉水的东面拜了几拜,怅然若失。容情劝道:“芳菲,河面上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谢芳菲没有动,说:“我站在这里,似乎能感觉到谢公子的亡魂。我想再站一站。”容情从马车里拿出披风给她披上,将小文护在怀里。谢芳菲迎风走远几步,思绪翻飞。谢芳菲记忆中的谢脁,更多的是后人笔下的谢脁,李太白“一生低首谢宣城”,谢宣城就是指谢脁。谢脁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一生坎坷,谢芳菲十分怜惜。一个人沿着河面走了半里来路,才折返回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随着河面上的风都远去吧。

谢芳菲接过容情手中的小文,已经睡着了。轻声说:“我们回去吧。谢公子也该安息了。”登上马车,随着容情一起回去了。

萧遥光的兵变还没完结,崔慧景又发动叛乱。萧宝卷居然飞书向郢州刺史萧懿求救。萧衍接到消息,来不及阻止,萧懿已经挥师东下。萧衍忧心忡忡。萧懿在石头城一举击杀崔慧景,解了建康之危。萧宝卷为了将他调离郢州,特意封他为尚书令。东晋南朝,尚书省是国家最高政务机关,而尚书令是尚书省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萧懿手握大权,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待在建康的诸位也都扬眉吐气,兴高采烈,同欢合庆。萧衍去信说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臣子始终没有好下场。如果借平乱的威信,共图大业,可建万世之功。知道萧懿忠心,恐怕说不动他,还劝他速还郢州,免得逼留建康。一旦被迫放下兵权,后悔就来不及了。萧懿等人对萧衍告急的书信置之不理,认为纯属危言耸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们不听,萧衍着急也没有办法。

大变终于来临。等到萧懿等被杀的消息传到雍州的时候,举城震惊。萧衍气怒攻心,以为所有人都命丧萧宝卷之手时,领军长史徐勉却领着萧宏,萧秀,萧恢等虎口脱生的人逃到雍州来了。兄弟相见,一阵痛哭。萧宏哽咽说:“三哥,大哥赐死,四哥他也被当街处死。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众人听的一阵心伤落泪。萧衍点点头,安顿好他们,找来徐勉,问:“突然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惨剧?大哥他们在建康不是深得重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