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情,能让一个人疼惜多久,停留多久?

这是闻歌今晚看的书里的其中一句话。并没有过多华丽的修饰词藻,作者甚至不愿意在这句话上多下功夫,匆匆带过。

可落在她的眼里,却是触目惊心的。

她紧紧地抓着被角,用力得指尖都有些发白。鼻端是熟悉的淡香,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有些发麻发酸的心口舒服了一些。

躲在被子里,闻歌努力地睁大眼睛,视野所及之处是蒙着一层朦胧的光影。

她安静下来,屏息静听着身旁的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才听见几不可闻的关门声远远传来。她迟疑了一会,犹豫着探出脑袋来。

床头留了一盏灯,灯光已经调节得很柔和,暖暖的,居于一隅。

她眨了眨眼,盯着台灯看了半晌,直到眼睛开始发酸,这才缩着身子又钻回了被窝里。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刚才的样子。

微偏着头,那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从他的下巴处斜打下来。那光影模糊了他的面容,碎发在他额前落下了淡淡的阴影,勾勒得他那双眼眼窝深邃,眼睛漆黑。

那眼神,明澈,高远,宁静,波光流转,似山涧的清泉,水光潋滟。

很少见到这样的眼神,也很少能遇到像他这样的眼睛。慵懒的,随意的,宁静的,悠远的,各种各样的状态,由他做来,都是浑然天成的摄人心魂。

嘴唇好像还微微地抿着,抿成一线。

可平时那不易察觉的温和,却在这样的光影下全部暴露出来。

辛姨总说温家的男人都像足了这个姓氏——温润,温和,温暖。

唯独老爷子和温少远是不同的,前者霸道固执,后者疏离淡漠。但在闻歌的眼里,看得很是分明。他们的柔软,都藏在心里。

她闭着眼,身子却有些哆嗦。

自从她今晚在书上看到那句话开始,心里产生的不知名的复杂的情绪,已经如汹涌而来的潮水,把她整个淹没。她浸在潮湿寒冷的水里,被泡得发麻发冷,手脚僵硬。

她一直都知道的,她对温少远的感觉很特殊,是对别人都不同的。

那是依赖。

交托一切的依赖。

……

因为睡前想得太多,闻歌这一晚的质量差劲得不行。思绪繁杂得像是长满了野草,在心里疯狂生长。

一直到后半夜筋疲力尽了,这才沉沉地睡去。

这一睡,导致她直接睡到了隔天下午。

醒来发现天色灰蒙蒙的,云层翻涌层叠,外面是呼呼咆哮着的狂风。只最远处的天际,那阳光透过云层,露出熹微的一丝薄光,金色的,明亮又圣洁。

闻歌在床上挣扎了一下,爬起来。

睡得太混沌,脑袋有些用力过猛后的疼。好像不止脑袋……闻歌揉着肚子,觉得自己脚步都有些虚浮。

厨房的微波炉里还放着一份凉透的早饭,闻歌热了热,勉强填了下肚子。窝在客厅里一直到夕阳西沉,天际被绚烂的金光拉成一线,最后被夜幕一点点覆盖时,才发觉自己有些不太对。

好像是感冒了……可又不完全是感冒的症状。

又像是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疼,但又和以往那种感觉不同,涨涨的,是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很隐秘,却又很清晰的痛感。

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吸光了,四肢发软。

……

酒店里有事,温少远耽误了一会才回来。回到家,并未如往常一般看见闻歌的身影。

他放下钥匙,低头扫了眼鞋柜前,摆放的端端正正的小球鞋。

她没有出门。

到餐厅先把从酒店带来的快餐盒放在桌上,左右巡视了一圈,上楼去找她。

没有意外的,在她的房间里看见了她。

闻歌正缩在被子里,她比同龄人都要瘦小一些,小小的一团,在温少远的眼里跟小猫没什么区别。

温少远在床边坐下:“闻歌?”

闻歌一动不动。

窗外是将暗未暗时,那浅薄的天色。沉沉的,有些压抑。

他拉住被子往下一扯,毫无防备的闻歌立刻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借着那稀薄的光,能勉强看清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唇也微微咬起。

温少远眉头一皱,眸光倏然幽沉:“不舒服?”

被子被扯下后,微微的凉意。闻歌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

小脸实在有些惨淡。

温少远坐近,刚伸出手要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指尖刚碰上她的额头,还未感知那里的温热,就见她突然侧头,一下子避了开来。

温少远一怔,用眼神询问。

闻歌拥着被子坐起来,未束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越发显得她那张脸小小的,脸色苍白。那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为难,空洞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蓄起了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