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那女孩儿便说了,她家里人都意外身故了,才来神京城投亲的,但不幸的是,亲人也不知所踪,她举目四望,竟没有一个可以投靠之人了,失魂落魄地拎着行囊离开了神京,到了这南山脚下,被董允巡逻的亲兵给逮住了。

元聿无意与民结怨,见她孤单可怜,扭面吩咐:“让江瓒来,将这女子带走,替她寻些蔽体之物。”

陛下这么吩咐,实在是……宅心仁厚。

董允呶了呶嘴,虽不情愿,但也只好照办了。

未几,江瓒便背着医箱徐徐而出,经由董允指引,接去了那个怯弱的少女。

女孩子名唤婉儿,人不怎么爱说话,江瓒让她怎么做,她都乖乖顺从。他见她一双足冻得赤红,伤口糜烂,情状可怖。他便叹了一声,低低地道:“你将鞋履脱下,把双脚放到榻上来。”

他们所在的,是江瓒的私帐,他作为随行太医,有单独的营帐,婉儿怯生生的,起初还不肯,但江瓒又告诉她,他是医者,为了治伤,对医者不应有所避讳。

婉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弯腰出去了双履,将自己的小脚丫搁在了榻上。

她的脚冻得都紫红发烂了,却仿佛一点感觉不到疼,任由江瓒那冰凉的药膏擦到她的足底,也只瑟缩了一下,像畏惧着生人,但很快便也习惯了,不再有丝毫抗拒。

江瓒的指骨修长而细,匀净,由内而外地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药味,像是长年累月地泡在药罐里才能练出来的,渐渐的对于他的医术,婉儿已是十分信任。只是毕竟是个陌生男子在为自己上药,她别过了脸蛋,小脸阵阵发红。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问询之声:“江瓒,你在么?”

江太医的手指突然一顿,两人不约而同地侧目看去,却见一个身披铠甲的女子掀帘而入,然而也只是走近了一步,傅宝胭生生刹住。

她的目光停在江瓒正俯身探下去,为一个陌生女孩儿涂抹药膏的手指上,凝了凝,蓦然地,脑中轰然一声,如同有什么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东西碎裂了。

而江瓒对此,宛若平常,一句解释也没有。

她后退了半步,呆呆地凝着他们二人,在那个如花般年轻可人的女孩儿身上,犹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江瓒,你这是?”

江瓒凝起了面色,“你怎么如此打扮?”

话音落地,他便猜了出来,多半是为了跟来围猎。她从前不止一次地干过,为了见他一面,不惜伤害己身之事,任性妄诞至极。江瓒再度垂眸,犹若没见着她般,对那个诧异又惊恐的女孩儿再度垂下了眸子,替她搭上了脉。

仿佛她不在场。

傅宝胭如被雷击。

“傅夫人,我望你,莫多作纠缠,你我缘尽于五年之前,是你说得分明,断钗不可复原,你我不可能再重归于好。”

傅宝胭失魂落魄,怔怔点头,那话是她说的不假,可是她早就悔了!在忍受着无数个屈辱和寂寞的深夜里,她悔得肝肠寸断,他可还会相信么?

不会了吧,从相识,一直到现在,她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手段拙劣的女骗子!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傅宝胭都不知,她最后是如何跑了出去,只知道再度恢复意识之时,人竟然差点儿走到了皇家围场。差点儿就是杀头的罪过。

她回过神,立刻朝着聂羽冲事先安排的避难之所,避了过去。

……

漫长一夜就此过去。

次日一早,天现晴日,处处红装素裹。围场覆压的积雪被清扫了出来,露出马场恢弘广阔的轮廓,一大早地,马奴已开始试马了。

交给贵女王孙所用的马匹,自然都是顶好的,既需要纯种的天马,又要足够驯服和温顺,以免球场上稍有不慎,便伤了那些个贵人。伤了人于马奴而言是大罪,因此他们每年到了春秋二季狩猎之时,需要更加谨小慎微,不容丝毫差错。

元聿昨夜几乎无眠。

从在南明,在苍鹿雪南山脚下与岳弯弯相识以来,她在他的心上是步步紧逼,蛮横霸道,一路不讲情理遇神杀神地走到了最深处,几乎立时就要触碰到那些白骨森森的伤痕。可是越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却越如一张弓,绷得极紧,唯恐她再深入一步,见到他最不愿为人所启齿的阴私。

在这段时日里,他何尝不是过得如履薄冰?

元聿经由郑保等下人伺候,打水洗净了脸,换上了一身紫棠杏仁白二色的掐腰劲装,衬得身量挺拔,清逸俊朗,犹似峭壁绝巘之上临风而立的铮铮玉松。

人精郑保猜到陛下这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献美了,立刻拍了一通马匹,直夸赞陛下风姿无二,世间无出其右。元聿从前一直觉着郑保这手马屁功夫讨嫌,今日竟很是受用地听进了几分,甚至不觉已有些飘飘然,觉着皇后大约也是会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