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页)

他们的笑话,令岳弯弯暗暗皱眉。一个身材高挑,犹如孤松的少年站了出来,上上下下,将被陈恩赐领到他跟前的岳弯弯一大量,目露惊艳之色:“其实,你说你那个表妹容色绝佳,我是不信的,南明这鬼地方,漂亮女人同金子一样稀少,但你的这个表妹,竟确实美貌,肤白细腻,犹如冰肌玉骨,要是好好地打扮一番,只怕不输神京的贵女娘娘哈哈哈哈!”

“陈恩赐,你在说笑话吗?这么一个大美人,你说她对你如痴如慕?对你爱得不能自已,不能放手?”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就凭陈恩赐这个其貌不扬的德行!”

少年们笑得前合后偃,有攥着马鞭的,几乎就要戳到陈恩赐的肚子上。

岳弯弯惊讶之间明白了。陈恩赐打小,余氏便不许他与“穷酸”玩在一处,想尽了办法,将他塞到南明城的贵人圈子里头,但殊不知,他花了这么多钱打点,在这群鹰犬相随、意气风发的少年群中,仍是最底层的存在。他们可以想笑他就笑他,抬起脚,就能将他的尊严踩进泥里。

有个美貌清俊的少年,若有兴致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手,轻浮地摸她的脸蛋,岳弯弯皱了眉,往后一退,他露出可惜之色,“你真愿意跟着陈恩赐?”

不然跟着你么。岳弯弯觉着陈恩赐靠不住,但面前的轻浮浪子,更是败类,她几乎便要忍不住,朝他狠狠地唾上一口。但是她还不敢。

岳弯弯咬唇:“当然,我是陈恩赐的表妹。”

“可惜了,如此之貌,羞花亦不为过,竟甘愿下贱。可见是个脑子不好的。”那少年啧啧长叹一声,转过身子,领着众人上马,众少年可怜又鄙夷地望着陈恩赐和岳弯弯,仿佛在看什么蝼蚁,或是身上的泥垢,很快地也收回了目光,品评一番,各自打马散去。

陈恩赐低着头,双拳攥得青筋毕露。

岳弯弯失望地瞥了他一眼,正要离去,以免余氏又借题发挥,但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唤:“陈家哥哥。”

陈恩赐便似是被触动了什么机括,立刻抬起眸,朝那个来呼唤自己的少女迎了过去:“玉婵!”

岳弯弯呆了呆,她眼睁睁看着陈恩赐走到了胡玉婵的旁侧,牵起了她的手,两人柔情蜜意地说起了话来。

一时间,似有什么兜头笼罩而下,心底里涌上了一层戾气和阴霾。

原来方才,只是陈恩赐与众锦衣华服的少年作赌,拉了她出来充作门面,以供那群少年们品头论足玩笑。

陈恩赐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是南明首屈一指的富户之女,只是颜色生得不好,照岳弯弯差了十万八千里,当众少年拿陈恩赐开涮,讥笑他没有艳福的时候,陈恩赐想到的第一个,能替他争面子的,就是岳弯弯。

他想要她当众承认,她对他喜欢得“不能自已”。

但他明明有了心上之人!

陈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待她真心的,别说待她如亲戚,就连一丝尊重他们都悭吝于给。

陈恩赐与胡玉婵旁若无人地亲昵完毕,他们俩手牵着手来到她的面前,胡玉婵打量岳弯弯,完事后她抬起头,眸若含情地对陈恩赐摇了摇头,似在撒娇,“你表妹太美了,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她只是没有去处可去,我们暂时收留而已。”

胡玉婵道:“你敢说,你不想纳她做妾?我不要,我不答应,她比我还好看,你让我以后如何自处?如何能放心?”

陈恩赐没说话。

岳弯弯心冷如灰,明亮的杏眸里头仿佛有什么一寸一寸地坍灭了下来,她冷漠地盯着陈恩赐,陈恩赐却不说什么话,丝毫没有为她辩解之意,反而,他的表现令她相信,只要胡玉婵一句话,即便是纳她为妾,在陈恩赐看来都是一件极其为难之事。

她当然也不会上赶着,给陈恩赐当小妾了,“表哥。”

“弯弯。”

岳弯弯笑容曼丽,“你不用为难,我不嫁你就是了,你和你的心上人以后好好儿的。就是——”她停了一下,“以后别人要瞧你的美丽的心上人时,莫再拉我出来了。高攀不起。”

“美丽”二字咬得清晰无比,胡玉婵的脸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瞬时变得无比难堪。

她的脸连中人都算不上,一直都对此极其敏感,岳弯弯虽然没明说,但她就是那个意思!胡玉婵气极。

岳弯弯不等她发难,福了福身子,转身朝陈府走去。

留下胡玉婵气得面孔发白,不住地出气,对陈恩赐撒泼,陈恩赐好言相劝,声音在岳弯弯的耳边渐渐远去,湮没。

但她却没有回陈府。

五年以来,她在陈家日日做苦力,没有资格上他们家的饭桌,与常从贵人击毬射覆的陈恩赐,其实见不了几面,也是到了今日岳弯弯才真正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