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落架凤凰不如鸡

钟笔在工作的每一天都感觉自己被榨成了人渣,对张说又爱又恨之余,加上了又怨又骂,整个儿一黄世仁跟喜儿的翻版,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只得绕着弯儿讽刺,"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张说听不懂她嘴里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估计不会是好话,也不理她。文人就是酸,无病呻吟。俩人一起去上班,张说见她整个人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脸疲惫窝在后座上补觉,便说:"其实你大可考虑换个工作。"爱百胜可不是什么浑水摸鱼的地方,他也不会格外关照她。

钟笔甩头,一脸不服,"难道你不知道我越挫越勇吗?"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前面路口停一下。"她可不想跟他同进同出,万众瞩目。她跑到星巴克买了一杯浓浓的咖啡,穿过过街天桥,这才精神抖擞地打卡上班。

她每日早出晚归,忙于工作,对左学难免疏于管教。有一天晚上,她翻他的书包,想往里塞一些零用钱,结果气得把他从床上拎下来,将里面的弹弓、陀螺、玻璃珠、画片通通倒出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左学最近每天放了学便跟着周熹一群人疯玩,不到天黑不回家,吃完饭便看动画片,直到所有台的动画片都放完了这才上床睡觉。钟笔那时候还没下班,一心以为他在家乖乖写作业呢,没想到这死小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钟笔揪着他的耳朵来到浴室,指着地上皱成一团的校服说:"你在泥巴地里打滚回来的吗?"脏得不成样子。她冷下脸喝道:"放学后去哪里了?"眼睛一瞪,声色俱厉。左学吓了一跳,被她吼得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回嘴,低着头不说话。

钟笔找出他的试卷和练习册,语文填空题,上一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下一句写的是"落架凤凰不如鸡"。她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左学,美得很,美得很,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落架凤凰不如鸡的滋味!"

左学见她进屋去拿鸡毛掸子,知道她这次真怒了,只怕在劫难逃,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眼睛骨碌骨碌乱转,他一口气奔到客厅,扭开门锁,咚咚咚就往楼下跑。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钟笔听到动静赶出来,只见他小小的人影噌的一下就飘走了,脸色发青,气血上涌,鞋子也不换就追了出来,大吼道:"左学,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再跑,你再跑——"

左学听到她在后面追,跑得更快了,没头没脑往下冲。到了楼下,他一边往后看,一边使劲敲张说的大门,快点儿,快点儿,老巫婆就要来了。

张说打开门,神情一愣,“你们这是干什么?”整座楼都快震塌了,他刚才差点以为是地震。左学连忙钻进来,往他身后一躲,说出的话言简意赅:“大灰狼要吃小红帽。”

钟笔又气又笑,“就你?也小红帽?整一个唐老鸭,又矮又丑。”张说禁不住也笑了,看来他又要充当和事佬了,任重道远。“有话进来说。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接到邻居的投诉。”

左学不敢坐,离钟笔站的远远的,一脸忐忑不安,生怕打从天降。张说看着这对母子,咳了声开始说话:“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指着钟笔手中的鸡毛掸子,脸上有几分惊奇,“你要行家法?”钟笔将试卷扔给他,“不打不成器,没见过这么荒唐的。”

张说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没什么表情说:“身无彩凤双飞翼,下一句不是落架凤凰不如鸡吗?”怎么是叉,挺押韵的啊。

钟笔彻底崩溃。用力在张说脚上踩了一脚,这才绕着茶几去抓左学,“你以后要是不好好读书,就会像某些人一样没文化。”

左学东逃西窜,仰着小脸不服气说:“没文化就没文化,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刀的。”钟笔大大吃了一惊,停下脚下的动作,“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连张说都很好奇,吸了口气,“咦,听着挺耳熟的啊。”嗯,不错,在某个时期来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具有特定概括性。

左学溜到墙角,抱头说:“周熹他爸爸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鸡毛掸子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钟笔决定给他洗脑,让他从小就建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唯物主义观,“左学,我跟你说,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人才知不知道!人才是什么?”指了指旁边的张说,“这就是人才!”

虽然她常常骂张说是文盲,但是心里还是很以他为荣的。

张说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人才,我只是偏才,你换个人举例子——”没的教坏了小孩子——眼见钟笔怒目瞪向他,连忙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