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婉兮读罢了信,托腮细思,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这次是她父亲相邀,不知是什么缘故。

陈炎亭对她一向冷漠,她出嫁三年过的好与不好都不闻不问,阖家子上下也唯有祖母三五不时遣人来问候,送些吃食点心。至于她的夫婿于成钧,陈炎亭更是看不上眼,当初因着抗婚,他几乎触怒皇帝。

眼下,却又为何要她和于成钧一道回府?

陈婉兮虽憎恶陈炎亭,却也知晓父亲不是个趋炎附势的性格,甚而还有几分清傲的脾气,该不是为了巴结于成钧起见。

这般琢磨了片刻,她始终想不透彻,便将此事暂且搁下,打定了主意,待府中平稳下来,过上两日便回侯府瞧瞧——不为别的,只为了替她祖母挣上几分颜面,她也定要回去,并且是同于成钧一道。

正在这当下,一旁的耳房之中忽传来小儿啼哭之声。

陈婉兮心头一惊,慌忙起身,往那边去了。

她这间居所,两旁有东西耳房,豆宝的乳娘章氏就住在西耳房里,平日里正房有客又或是她忙不开的时候,豆宝都跟着章氏待在西耳房中。

此刻,豆宝便是在西耳房中哭闹起来。

陈婉兮步履匆匆,片刻便到了西耳房。

才踏进房中,只见豆宝坐在自己的小车里,仰头咧嘴大哭,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撒特撒,他身旁还丢着一只花布老虎。

于成钧立在一边,搔着头手足无措。

乳娘章氏早已唬的面无人色,一见陈婉兮进来,急忙上前,福了福身子。

还未开口,陈婉兮已厉色呵斥道:“到底是怎么服侍小世子的?竟能叫他哭到这个地步。我一眼不在跟前,就这等不上心!明儿待我闲了,一个个问你们的罪!”口中说着,便俯身将豆宝抱起,轻轻哄着。

豆宝伏在母亲怀中,依旧呜咽不止,眼泪瞬间就将陈婉兮肩头的衣裳打湿。

陈婉兮的心顿时便揪了起来,转头苛责章氏。

章氏慌了,连忙跪在地下,一面磕头一面告饶道:“娘娘,小的原本陪着小世子在屋中坐着。小世子坐在他那床里,玩的好端端的,后来、后来……”她说到此处,却又不敢说了,只拿眼睛不住的往上瞟。

于成钧眼见这情状,便即说道:“你也别怪她了,都是爷的错。”

陈婉兮睨了他一眼,淡淡问道:“王爷做了什么?”

于成钧也是满心怪异,指天画地的道:“爷能干什么?爷难道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儿子不成?!这两年在边关,爷也是满心惦记着这孩子,给他买了好些玩意儿。昨儿不得闲,今儿就想着给他拿来。爷才进来,还没逗他两下,他就忽然大哭起来。”

陈婉兮心疼孩子,又急又气,性子上来,也没了顾忌,脱口就道:“边关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怪里怪气的,没得吓坏了孩子。”

这一句,可顿时就踩在了于成钧的心头上,他大为光火,瞪着陈婉兮,冲口喝道:“陈婉兮,他可是爷的儿子!这天下有老子给儿子买东西,当娘的先来嫌弃的道理?!”

事关豆宝,陈婉兮倒也全忘了害怕,立时便回嘴道:“你也知道你是他老子,打从他出生到如今,眼见着就要满两岁了,你可回来看上过一眼?!如今孩子都会走路了,你倒想起来你是他老子了,回来捡现成孩子了,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于成钧恼火不已,他将两只簸箕一般的大铁拳头握了几握,一双眼睛睁的如铜铃也似,瞪着这母子两个。

只见小的窝在他娘怀里嚎哭,当娘的就立在那儿,亦睁圆了眼睛,瞪视自己。那双妩媚大眼,此刻仿佛要冒出火来。

这个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竟拿这一对母子毫无办法。

半晌,他“嗐”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看着他出门,陈婉兮顿时便软了下来,方才的气势散了个干净,背上湿涔涔的,竟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还真怕这个鲁莽的武夫,一时恼了拔出拳头来。

豆宝得了母亲的抚慰,那令他害怕的人又不见了,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陈婉兮遂在床畔坐了,一面宽慰豆宝,一面令那乳母起来,仔细盘问道:“王爷过来,都做了些什么?竟能将小世子吓成这样?”

她心中亦有几分疑惑,豆宝素来胆大,并不是个会怕生哭闹的孩子。就算昨日才见于成钧,一时惊住了,今日也该惯了,断无连见两面都要惊哭的先例。

章氏便回道:“小的瞧着,王爷进来当真也没怎样,只是拿了一只布缝的老虎出来哄小世子玩。小世子起初也高兴得很,不知怎的忽然就惊恐莫名,大哭起来,小的怎么哄也哄不住。”

陈婉兮更觉奇怪,便吩咐章氏将那布老虎取来。

她细细看了一番,见这布老虎是以五彩细布缝就的,还拿两只琉璃珠子做了眼睛,针黹细密,样式新奇,果然不是中原之物,那制作之人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于成钧并非是看见儿童玩物便随意乱买,显然也是精挑细选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