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6页)

他保持着每天都要学习和阅读的习惯,即使毕业好几年,也从来没有间断过。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林向屿合上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正好一束车灯照过来,车停在公寓的门口,有人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下来。

胡桃穿着深蓝色高腰牛仔短裤,将上身的白色衬衫束进去,短发扎成一个小小的髻,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她手里提着超市的购物袋,沉甸甸的,站在窗边冲车内的人挥手再见。

林向屿坐在长椅上,他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刻,林向屿有一种非常、非常奇妙的感觉。

她好像生来就在他的生命里,永远在那里。

可是她又确确实实离开了他。他们之间,隔着往事的洪流,隔着岁月的仓皇,隔着天涯和海角,隔着白昼与黑夜。

胡桃没走两步,忽然身后的车亮了双闪,有男人从车上下来,大声叫她:“胡桃!”

胡桃和林向屿一齐向他望去。

周珩笑着说:“生日快乐。”

胡桃也笑起来:“谢谢你。”

他站在马路边,欲言又止,只好伸出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胡桃走上去,也伸出手,然后按住男人的左手,把它放下去,又抓住他的右手,放下去。

胡桃继续笑:“我过生日还是你过生日?”

“你过生日。”

胡桃点点头:“知道就好。”

然后她转回身,背对着男人,挥了挥手:“路上小心,早点回去,你明天——”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胡桃一只手还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另一只手脱力,购物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便利店的白炽灯灯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林向屿身上,她看见了他。

胡桃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是梦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向屿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后,挡住了他身后大片的光。

他走到胡桃面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

像这十六年来的每一次一样。

上百次,上千次。

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恍如一梦,他说:“生日快乐,胡桃。”

胡桃憋了好久,才把涌到眼眶的眼泪憋回去。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林向屿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指了指她的头发:“短发很好看。”

胡桃又想哭又想笑:“以前你就说过了。”

“嗯,”林向屿说,“南半球的天气真好,C城都下雪了。”

“是吗,”胡桃说,“真好。”

林向屿想问,下雪有什么好的,可是他没有。

他们像老朋友一样,云淡风轻地聊着天气,绝口不提分开的时光。

等胡桃想起来,回过头,才发现周珩已经走了。她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是周珩的消息,他说:“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胡桃握着手机,想回复什么,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包里。

2.

胡桃带着林向屿回到她住的公寓里。屋子面积很小,但是干净明亮,和胡琳的凌乱邋遢截然不同,胡桃就是那种,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女孩子。

胡桃问他:“你怎么来了?”

“出差……”林向屿还是不习惯对她说谎,眼睛不停地向两边瞟。

胡桃笑了笑,没揭穿他,她自顾自地说:“我在这边做中文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这边阳光充足的原因,长高了两厘米。”

“是吗?来量量。”

胡桃就真的找来了卷尺,脱掉拖鞋,赤脚踩在地上,让林向屿量。

“……真的高了啊,”林向屿看着卷尺上面的数字,“我在美国待了四年也没见长高,华盛顿的日照不足。”

“你已经够高了。”胡桃笑着踮起脚尖,去碰他的头顶。

林向屿笑笑,站在原地让她摸个够。在胡桃的手碰到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胡桃。”

胡桃抬眼看他。

开了口叫她,林向屿却没想好要说什么,他的脸微微泛红,别过头。

胡桃问:“大家都还好吗?”

“嗯。”林向屿不得不回答她。

“你呢?”

“挺好的,”他说,“公司发展得不错,C大今年还邀请我去讲课,海洋生态学。”

“真好,你一直都那么厉害。”

“那你呢,想过要回国吗?”

胡桃抬头看他。林向屿眼里带笑,可是手心的汗水又涔涔渗出来。

“不了,”胡桃摇摇头,“我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

“是吗?”

“挺好的,”她说,“简简单单,不会太开心,但是也就不会不开心。”

林向屿欲言又止。

胡桃打断了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林向屿苦笑。

“谢谢你来看我。”她说,“我很开心。”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