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06年,最佳损友(第6/11页)

“很重要吗?”

“很重要。”

许然然垂下眼帘,看到自己的裙摆,还有自己的鞋子,远一点,是林向屿的篮球鞋,火红的颜色,看起来又骚包又扎眼。“骚包”这个词自己是从哪儿学会的?许然然想了想,似乎是胡桃,她总是这样嘲笑林向屿。

还有什么?许然然问自己,眼眶渐渐涌上泪来,还有什么是关于他的?

良久,许然然才开口:“我知道了,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她从书中抽出早已打印好的行程表,递给林向屿:“和我一起去看虎鲸吧。”

转眼又是一个月,托和周珩几次莫名其妙的巧合的福,胡桃这段时间的生活确实比大一时丰富了不少,也出名了许多。不过她也因此更加讨厌社交网络,不再更新自己的状态,每次上网,也只是去关注林向屿的动静,他的每一条状态她还是都会留言,在每一张照片上点“喜欢”。

她每天都勤恳而努力地活着,常常一个人走在路上,听着歌,看着人来人往,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至少她和自己的孤独相处融洽,各得其所。

直到胡桃接到那通电话。

当时胡桃正在上《西方文学鉴赏》课,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胡桃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掉。

可是打电话的人并没有泄气,又打来一次,胡桃弯下腰,躲在桌子下面,接起来:“喂?你好。”

回答她的,是叽里呱啦一长串带着浓浓口音的英文。胡桃蹙眉,隐约听到“Mr.Lin”,她预感到什么,弓着腰从教室后门溜出去。

等到了走廊上,胡桃不得不打断对方,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那头背景声嘈杂,信号很差,所以胡桃不得不重复了两次:“Pardon?”

对方放慢了语速,胡桃终于听清楚了,像极了每一部电视剧里那冰冷无情的台词,他问:“请问你是不是林先生的家属?他在潜水时发生意外,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急救,希望能够有与病人相关的人在场。”

而她是他在潜水前签署的安全责任书里的紧急联系人。

地址是印度尼西亚的一座小岛,位于印度洋赤道以南,要不是林向屿曾经在电话里向她提起过这里,胡桃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听说这个地名。

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到那里。

胡桃魂不守舍,一路狂奔回到寝室,撞上出门扔饭盒的齐悦,被溅了一身的菜汤。她顾不得换衣服,赶忙上网订机票,从衣柜里扒拉出行李箱,往里面塞衣服,动作进行到一半,她却停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齐悦走过来,担心地问:“胡桃,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什么。”胡桃微笑着眨眨眼睛。

“要真没事的话,你怎么哭了呢?”

这个时候,正好项洁洁和唐菀静推门而入,项洁洁看到胡桃,松了口气:“胡桃,你怎么课上一半就跑了,担心死我们了。喏,书包给你拿回来了。”

“谢谢。”胡桃低着头,整理行李箱。

唐菀静也瞧出了她不对劲,问:“怎么了?”

“要出去一趟,”她说,“朋友遇到点事,我不在的时候,查寝和点名就只能麻烦你们了。”

“什么事?严重吗?你要去多久?去哪里?”项洁洁问。

“我也不知道。”

胡桃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她茫然四顾,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的笔筒,从高中用到现在,林向屿总喜欢往里面投硬币,说那是许愿池。

而此时,他们相隔几万公里,他生死不明。

如果真的有许愿池,那么她只剩下一个心愿。

只求他平安。

从上海飞去印尼的航班,绝大部分要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转机,中间有整整十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机场冷气开得过低,胡桃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被冻得嘴唇乌青。有善良的旅客拍了拍她的肩膀,胡桃抬起头,看到一名白人妇女,浅色的卷发和蓝色的眼睛,她递给胡桃一杯热咖啡。胡桃近三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接过她的咖啡,十分诚恳地说:“谢谢。”

对方点头微笑,在胡桃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你看起来很不好。”

“是吗?”胡桃手里捧着纸杯,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女人和胡桃随意聊起了天,胡桃虽然是英语专业,但是她的英文算不上流利,她此时脑子又乱作一团,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讲了半天对方终于大概明白了她此时的处境。

“我每年都来这里,做义工,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女人说,“我身体出了点毛病,以后要一直住在医院里。”

胡桃很惊讶:“我很抱歉……”

“可是我并不觉得太难过,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已十分知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活总不会只有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