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城(第2/3页)

闻衡止住他,道:“汝宁城是天守门户,守卫必然森严,入城恐怕过不了城门查验那一关。先落脚,附近村落里或许还可以碰碰运气。”

那侍卫点头应是,匆匆下车传令。阿雀捧着水,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唇边:“公子,再喝点水。”

闻衡摆手示意不用,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阿雀,你有没有哪里难受?”

阿雀茫然摇头。

“没有就好。”闻衡也不解释缘由,把他往旁边赶,道,“风寒过人,你离我远一点,别把你也招了。”

阿雀抿着嘴,倔强地说:“我不怕。”

闻衡有心敲敲他这死犟的脑壳,无奈实在没力气,只好敷衍地哄道:“听话。”

阿雀明白不能给他添乱,又为他的病心焦,然而终究是人小力微,除了干着急,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攥着闻衡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呼吸渐重,在半昏迷中仍一声接一声地止不住咳。

待马车在一处背风野坡下停稳,闻衡已烧得不省人事。阿雀跳下车,跟在众人身后去看范扬,只见他身上两处剑伤不住渗血,将白布染得殷红,人也同闻衡一样高热不退,皱着眉陷在昏迷之中。

两个能做主的都倒下了,眼下才是真正到了山穷水绝的境地。

众侍卫聚在一处商量对策,有人道:“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分头行动,一人去附近村里找药,一人乔装入城。村中未必有可用的药,恐怕找不齐全。汝宁城虽冒险,为了公子和范大哥,咱们也只得拼死一试。”

“不妥。”另一人忙道,“入城必查通关文牒,我们没有假文牒,一旦惹官兵怀疑,对着通缉令一查便知身份。万一引火烧身,牵连了世子,岂不是前功尽弃?”

众人细想这话,亦觉有理,为难处就卡在了进城这道门槛上。然而闻衡和范扬的病多耽误一刻,便更险恶一分,容不得他们犹疑。正当众人艰难抉择之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童音,小声坚决地道:“我去。”

阿雀站在人堆外,镇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我年纪小,可以假装附近村里的孩童,替爹娘进城抓药,不会惹人怀疑。”

垂髫小儿无须通关文牒,阿雀本来又是在保安寺中意外遇见,自然不会有人将他与流亡的庆王世子联想到一起,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成功入城不暴露身份的机会都是最大的。

可是有范扬的前车之鉴,侍卫们知道闻衡绝不会允许一群大男人袖手闲坐,反倒让一个孩子去冒险。

“阿雀小兄弟,你能有这份心,公子就没白疼你一回。”一个年轻侍卫蹲下来拍拍他的肩,温声道:“不过这些事由我们来做就够了,你还小,不能让你去冒这种险。”

“我不怕。”阿雀固执地道,“公子要骂,让他来骂我。我只怕他……”

他喉头一哽,说不下去了。

那年轻侍卫也跟着他微微红了眼。

努力平复片刻,直到声音不抖了,阿雀才道:“各位大哥,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公子和范大哥等不了了,让我试一试……你们相信我,我一定把药带回来。”

众侍卫面面相觑,然而谁也不敢点头拍板。那年轻侍卫踌躇片刻,最终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压,正色道:“事已至此,只得冒一回险。阿雀,这件事托付给你,不管能不能混进城内,你的安全最重要,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没脸再见公子了。”

阿雀回头朝闻衡所在的马车望了一眼,双拳攥紧,对他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汝宁城守军在城门口拦下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孩。那孩子脸冻得嘴唇青白,哆哆嗦嗦地对守军说:“各位大爷,我爹病得起不来,娘让我来城里抓药。”说着自怀里摸出一张叠了几折的药方。

守军认得其中几味药,问道:“你爹得的是什么病?”

那孩子怯怯答道:“爹昨夜掉进沟里,被树枝刮破了背,又冻了一宿,现下烧得直说胡话。”

守军点点头,对照无误,将药方还给他,侧身让过一条缝隙,道:“进去吧。”

那孩子连连作揖,收好药方,一溜烟地跑进了城中。

阿雀在街上拉了个人,问明药铺所在,捂着药方和银子一路小跑着过去。他穿得寒酸,演得逼真,顺顺当当地到柜上抓了药。此行已圆满完成大半,他拎着药包,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想到闻衡范扬终于有救,面上不由得露出浅浅笑意来。

刚下了药铺门口的台阶,正往大街上走时,他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阿雀悚然一惊,险些没抓住药包,他慌张地低头攥紧细绳,根本不敢回头,只从余光中瞥见了一双布满灰尘的黑靴。

一个轻柔的声音好似毒蛇一般,顺着冻僵的颈边,慢慢爬上耳畔:“你看,那边那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