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一进大厅,阿格策望日朗就觉得哪里不对头,四下看了一圈,立刻高声唤人:“是谁动了这间屋子?原来的东西呢?”

  几个侍从跟随他多年,很清楚他发怒的原因:“娜仁小姐和萨仁小姐带人清理房子,换了摆设。属下们把原来的东西收拾了起来。”连忙从藏着的地方一样一样拿出来。

  阿格策望日朗一脸寒霜,拿起连着羊头的山羊皮钉重新钉到墙上,轻轻拍了拍,弹去灰尘,又顺手把墙上的熊皮扯下。这只山羊是哈尔济朗猎的第一件活物。他的力气太小,发了三箭,到跟前又补了一箭才射死。父子俩带着战利品回来时,一样地骄傲。她不喜欢打猎,受不了血乎乎的猎物,还是一脸欢喜地分享了儿子的收获喜悦。作为纪念,他留下了这张羊皮,还按照妻子的建议小心保留了羊头和羊角。哈尔济朗后来又猎了一些野兽,制作了好几张兽皮。可这一张始终是他们最珍爱的。

  怡安学会跑没多久,有一天,她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散步。怡安看上一大节树枝,拖着走了好长一段路,非要带回来,还非要插在大厅的花瓶里。她就让他把树枝修整一下,拿出给怡安做衣服剩下的绸缎,剪成许多花瓣粘到树枝上,做了一枝梅花。

  哈尔济朗奇怪地问:“妈妈,真的有绿色的花吗?”

  她笑嘻嘻地回答:“有啊,绿色的梅花叫做绿萼,很珍贵很难得的。”说完伸手咯吱两个孩子,母子三人笑着滚成一团。

  阿格策望日朗把瓶里的孔雀毛扔出来,把绿萼放回去,抚摸着花瓣,想起当时的情形,唇边露出微笑,随即又有些黯然。怡安被皇帝留在清国。他们不在的时候,父汗被说服,把哈尔济朗送进了喇嘛集。她想见儿子一面,也没得到喇嘛的允许,伤心地去了阿克苏,没多久又经过疏勒去了印度。一家人四分五裂,不知何日还能重温那种快乐。

  环顾一周,确信东西都归位了,阿格策望日朗皱着眉,指着地上的“垃圾”:“扔出去。今天动手帮那两个女人的,每人十鞭。领完罚去上药。”

  “是。”侍从们或者领罚,或者去找人受罚,乖乖领命而去。

  “那两个女人”闻讯而来,在一旁看了一阵子,脸上挂不住了:“阿格策望日朗,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好心帮你收拾房子,你怎么能把我们的东西扔出去?”

  阿格策望日朗冷哼问道:“这是谁的住处?”

  “是——你的。可是,是姑姑让我们住到这里来的,再怎么也是客人。”

  “做客就得拿出做客的样子。除了给你们住的几间房子,其他的地方,什么也不许动。不让你们进去的地方,离得远一点。我的家不招待没有分寸的客人。我给索多尔扎布面子,可我的家里还轮不到她来做主。”阿格策望日朗不耐地丢下硬邦邦的几句话,扬长而去。

  他不在的半年多里,喇嘛们作了很多工作,加上皇帝给拉藏汗的那道谕旨,父汗决定对西藏用兵。他没能成功改变父汗的主意,就只能服从,恪尽职责,保护家小,等战争告一个段落,尽早争取和谈。

  为了防止清国从东边进攻,父汗把“主帐”搬到了伊犁。跟着搬过来的是后宫和重要臣子的家眷。伊犁繁华,可突然搬来这么多达官贵人,居住就有些吃紧。原有的大汗行宫,住下后宫那么些人已经嫌挤,索多尔扎布找了个理由把自己两个侄女塞到了他的官邸。

  索多尔扎布的打算,他很清楚。这女人不但爱权,而且贪钱。小打小闹的礼物塞不住她的胃口,她想要夺取楚言开创的事业,成为准噶尔最有钱最有实力的女人,而她的最终目的是让她的儿子登上汗位。这是个愚蠢的女人,只看得见眼前的诱惑,没有多少头脑,可是,她的胆子很大,手伸得很长,又有土扈特做后台,父汗姑息纵容,就不好对付了。

  父汗也劝他在娜仁和萨仁中挑一个娶了,加强准噶尔和土扈特的联盟,据说这姐妹俩是土扈特最美的少女。一旦对西藏用兵,准噶尔东南压着清国的军队,西境有哈萨克人,北边有俄国人,土扈特部的忠诚友谊至关重要。可他还不准备拿自己的家去牺牲。他对父汗说:“妻子,我已经有了世上最好的。女人,我也不缺。土扈特最美的少女,应该嫁给准噶尔最英俊的少年。”

  不想现在就与索多尔扎布闹僵,给父汗添乱,他还是让这两个女人住了进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又把央金玛一家接来。可这两个女人太不知好歹,不断挑战他的极限。他忙着西境布防,安排军需,管理伊犁的日常事务,参加父汗的会议,回到家见不到想念的人,还要对付各种骚扰,一肚子郁闷火气无处发泄,也许哪天忍不住了,直接把那两个女人抓起来各打一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