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待遇

  一阵匆忙的马蹄声在静谧的乌伦古河畔响起,惊飞了一群忙于觅食正在为即将开始的长途跋涉积蓄体力的水鸟。劳累了大半天有些犯困的哈萨克牧人半眯着眼,被马鞍折射出的宝光一晃,立刻清醒过来,认出马上之人是准噶尔部蒙古少女装束,连忙跳起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马上的少女根本没有看见他,只顾催马沿着乌伦古河往西北方向的乌伦古湖急奔。

  湖畔,一片树林挡住了去路。好几年前,她来过这里,并不记得有这么密实的一片林子,仔细看时发现有些较小的树木排列得颇为整齐,似乎是被人从别处移来种下的。

  来回走了两趟,找不到入口,喊了几声也没听人答应,少女跑了大半天路,满腹心事,一路无心饮食,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又累又乏,却无法得门而入,不由急躁恼火起来,拔出马鞍上挂的一把弯刀往最近的一颗小树狠狠砍去。

  猛然间想到这个地方的主人恰是她最不想也最不敢得罪的几个人之二, 而且,她是来求人的。去势一顿,弯刀划破树皮停了下来,马上被收入刀鞘。

  做了几个深呼吸,按捺住坏脾气,脑袋清楚起来。她那位异族嫂子肚子里曲曲弯弯的,弄不清到底有多少肠子,可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她不习惯长时间骑马,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来回都是坐马车。来的这条路是通往准噶尔的最快捷最平坦的路线,她一定会在这片树林里留一个通道。

  打起精神察看,果然发现林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足够走一辆马车,入口处的角度十分隐蔽,刚才竟被她错过去了。

  林子里主要是白桦树,虽然还不到最艳丽的时候,树梢已经显露出秋色,黄灿灿的,十分夺目。少女熟视无睹,只着急着早点见到嫂子,讨要帮助。

  小路刻意地曲折着,少女只得耐着性子,打马慢行,好容易穿过林子,来到湖边几栋木屋包围而成的小广场。

  广场的一边,两个拖着长辫的男人,一个劈着柴,另一个修补着渔网,悠闲地聊着天。少女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微微一愣,立刻恭敬冷静地躬身施礼。记得父兄叮咛过,对嫂子从北京带来的侍卫要客气点,不可失了准噶尔王室的尊严和教养,少女下巴微仰,轻轻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正在洗衣晾衣的两个女仆从错愕中惊醒过来,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湿衣服,把手在袍子上擦擦干,走过来行礼,接过少女丢来的缰绳。

  主建筑的那栋最大的木屋里,闻声迎出来一个回人中年女子:“央金玛公主,您怎么来了?”

  “阿依古丽,带我去见王妃。”

  “是。”

  走道有些昏暗狭窄,尽头的这间屋子却宽敞明亮。

  央金玛有些奇怪地四下打量着。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公主,在草原戈壁长大,她的方位感和距离感相当准确。这个房间向外伸出的平台应该是在湖面上的!

  通向平台的是几扇对开的门,此时全都大开着,淡色的丝绸幔帐在清风斜阳中轻舞飞扬。圆木累叠而成的墙上,挂着几幅疏淡轻快的风景画,画的正是附近的景色。简单适用的几样家具都是这一带随处可得的桦木粗加工而成,散发着原木的清香。挂的铺的垫的用的,所有的织物都来自遥远的清国,不是上等的丝绸就是精纺的细棉布,点缀着细致华美的刺绣。

  这个房间带给她的感觉,就像第一次看到大哥阿格策望日朗和他从清国娶来的妻子站在一起,之前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搭配,之后想不到还能有更好的搭配。

  石头砌成的壁炉燃着一个小火堆,橘红的火苗偶然辟剥一跳。炉边的靠椅上,她要见的那个人青丝半绾,一手托腮,另一手拿着一封信,视线失去了焦点,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一路上,她是那么急切地要见到她,得到她的允诺和帮助,此时,焦躁的心却突然平复,看着这个人发起呆来。

  阿依古丽轻轻地走过去,躬下身低声报告:“王妃,央金玛公主来了。”

  “哦。”已经是准噶尔大王子妃的楚言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抽回目光看见央金玛,露出微笑,起身欢迎:“这么就来了?也不先让人告诉我一声?”

  央金玛快活地笑着,冲过去抱住她,小心地不压到她隆起的腹部:“楚言,我很想你,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以为就是两间木头房子,没想到这里这么舒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带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