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下卫婕妤,我好走运啊(第3/3页)

这是故事的开头……

段西湘的声音又淡又轻,好似真正只是在诉说一个故事:“然而,在有一日,一个手执拂尘、坐忘山中的道士下了山。他见得天地生灵涂炭、魍魉横行,便寻上了另一座山上常常云游四方的琴师。他问琴师,如今天下纷乱,大祸将至,无数生灵尽遭屠戮,掌权者更肆虐张狂,你既可拯救天下,为何又要安居一方?”

——段西湘轻轻一笑,“琴师便答他,天下纷乱,生灵涂炭又如何?纵然天地万物终末而死,又与我何干?”

他言至此处,顿了顿,转而问卫婕妤:“你说……这琴师所说,是对,还是不对?”

卫婕妤望着他,仅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出几分刻骨的漠然。

卫婕妤喃喃道:“……不对罢?”

“无论对与不对,其实都不重要,”段西湘仍是淡到极致的语气,“因为最终,琴师还是一统了天下。他并不想做天下的主人,也对拯救万物生灵毫无兴趣。可有时,或许冥冥天意各自指引,他到底要救这个乱世。纵然于他而言,万物生死,皆不过云烟。”

段西湘侧过头俯瞰流云山峦,城池灯火。

他懒懒继续:“他做到了,于是天下在他的掌中。彼时天下划分十三州,于是这十三州无数王朝家国,也就成了他的掌上之物。谓之——袖里乾坤,”他宛似讽刺般轻笑,“譬于江海群山、星移物换、参横斗转,如此海晏河清之盛世,是执子相天几经跌转而成,止于此,亦至于此。”

有短短片刻,年轻的帝王笼罩于黄昏中的眉眼,透着彻骨的冰寒。

但转瞬即逝。

段西湘道:“太多人想坐这个位置,却在彼时生灵涂炭时不曾敢坐。敢坐的人,又不愿坐。”

卫婕妤便恍恍惚惚地问:“那……陛下,琴师之后,还是不在乎天下吗?”

段西湘轻飘飘看了过来,忽然探出手,将卫婕妤揽入了怀中。

他周身气质似近似远,纵然近在咫尺,却仍令人感觉他远在天边,时时都会飘游而去。

那张薄情的脸在晚霞叠映下显得有些深情。

段西湘低声笑道:“甚儿,记住了,执掌天下之人、立于顶峰之人,不仅在于能做、会做、敢做,也不在于他能将常人做不到之事完就,而在于——只要他已将之握于掌中,缚于茧内,就无人可取代他。皇位是,天下是,一切皆是。”

卫?婕妤?甚,在这个突然而来的暧昧称呼里,满脸通红。

卫婕妤结结巴巴道:“那、那……我有记住,那……陛下的意思是、是什么啊?”

段西湘将他放开,只抽剑出鞘,在霞光下舞了一套剑法。

背对着绯色的落日,云雾做底,风花为伴,剑光犹如星落似雨,隐于霞色,又生于霞中。

良久,段西湘将剑横在身前。

卫婕妤凝神看去,便见得剑身上竟铺满了花瓣。

段西湘修长的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拭。

循着花香而来的蝴蝶,便不自主般停在段西湘的指尖,微微颤动它的翅膀。

段西湘幽渊般的双眼里头一回缀满了落霞般的温柔。

他说:“朕的意思是,如琴师这般执掌天下的人,他已拥有一切、亦无不可得之,想要被他喜欢,愚不可及只是下下策。”

卫婕妤眨了眨眼睛。

难得读懂皇帝深意的卫婕妤望着眼前的人,他愣怔许久。

酸涩惊喜一瞬间排山叠浪般向他涌来,卫婕妤鼻尖一酸,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卫婕妤哭道:“那我一定会特别特别努力,努力让陛下发现,我对陛下的爱是没有人能够取代的。”

“还有,”卫婕妤继续抽抽噎噎地开口,“虽然我现在不聪明,可是为了陛下,我……呜,我会很聪明的。”

段西湘静静看他片刻,道:“聪明与否并不重要,但爱之一字,你能做到何种地步,才是你所应努力之事。”

卫婕妤问:“陛下的意思是,我一直这么不聪明都可以吗?”

……段西湘顿了顿,年轻俊美的皇帝轻笑回答:“若是能让朕喜欢你,聪明,的确无甚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