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于管家站在原地,看着程归远一直不太好的脸色, 又问他:“先生, 你到底怎么了?”

这些事程归远自己都没弄明白,对着于管家摆了摆手, 说了一句:“没事。”

于管家嘴唇微动, 似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把那一声轻叹压在了心里,程归远现在这个样子要说没事, 没有人会信的,于管家猜测着,他如今这般模样, 多半可能还要与程郁有点关系, 可程归远不愿意说, 他也不好多问。

程归远握着手里的手机,邮箱里新发进来的文件他到现在还不敢打开看一眼,于管家沏了壶茶,放在茶几上, 对程归远说:“先生要不喝点茶吧。”

程归远听到于管家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 握着手机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他对于管家摇头,说:“我也上去了,你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他从沙发上起身,沿着楼梯, 脚步沉重地向着楼上走去,于管家站在大厅里,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程归远去了书房里,坐在桌前,将电脑打开,握着鼠标,僵持了很久,终于进到自己的邮箱里面,点开了那份调查结果。

这份调查结果其实并不详细,毕竟对方只调查了几日,而程郁却是在平海生活了五年之久,而且因为程郁的工作比较特殊,平海晚报的编辑们即使知道是程郁的父亲要调查这件事,透露得也不多。

不过调查的人还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连蒙带猜地确定了程郁就是他们报社编辑口中的那位大神,联系之前由他提供给报社的种种调查结果,也能知道他这些年做过些什么。

在得到这些信息后,调查的人对程郁是佩服万分的,他本以为程郁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公子哥,离开了父母的帮助就只能做个平凡的小员工,但是看着这些资料,他自愧不如,就是他专门做这一行的,要像程郁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也很难做到。

这人也好奇程郁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听说他还带着一个孩子,纵然他对程郁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但同时对他这样不要命的工作也很不理解。

既然还有个孩子,为什么要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一旦自己出了意外,那孩子可怎么办?

不过这些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负责把这份结果交到程归远的手上。

说起来程郁的运气挺不错的,看这些资料里面,他受过的伤不在少数,换个人说不定现在命都没了,可他还好好地活着,并且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现在,这份被整理好的关于程郁过去五年的资料,就这么躺在程归远的邮箱里面。

程归远握着鼠标的右手不停地颤抖,他将这份结果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期间有几次他已经坚持不下来,却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咬了牙硬是撑到最后。

然后,他颓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没动,好像死了一样。

从前,程归远以为程郁去了云京,有自己每个月给他打一笔钱,应该过得不错。

后来,他得知那些钱并没有汇到程郁的卡上,而程郁的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但是他在平海这几年做着记者的工作,应当也还行吧。

他总以为程郁这些年过得还好,总以为他们错过的其实不过只是五年的时间罢了。

现在,他将这份调查结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知道这些年程郁在平海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是不要命的在拼,在他调查的这些案件里,随便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一点意外,程郁或许已经不在了。

程归远不知此时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眼前几道白光闪过,就剩下一些五颜六色的光点,光点四处游散,组成程郁的模样,他还穿着当年他离开云京时穿得那一套衣服,被鲜血染透,衣摆处在不断地滴答滴答向下淌着血。

那些血滴落在他的脚下,汇成小小的一滩,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

程归远张了张唇,无声地叫了一声小郁,这些画面在顷刻间破碎了,重新组合着,又变成今天中午时,在楼下的客厅里,程郁坐在沙发上,他指着自己的小腹上面,对他说:“这里,只剩下一颗肾了。”

那时他的表情漠然,没有埋怨,也没有愤怒,就好像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像是在说今天中午的饭菜很好吃,又像是在说自己丢了一根不起眼的铅笔。

程归远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下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桌面上,白色的纸张晕染出深色的印记来。

他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可今天这一天,却已经哭了好几遭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在医院拿回来的片子,看着程郁身体里那块地方硬生生地空了一块下来,程归远只觉得这一刻,好似把自己的心也给挖了去。